話說賈敬偷偷在道觀中過了一晚,竟沒有引起任何波瀾,心中也著實得意。過了幾天,又想起那道士的言論,甚是精彩,便又帶了小廝,悄悄溜出門去,走到道觀中來。隻是不敢再多停留,看到日頭偏西,便忙趕回府中。
如此去了幾次,除了兩個貼身小廝,並無他人知曉。
這一日,已到了為太後送靈之日。因皇陵離京有十幾日的路程,一來一回,再加上安放數日,方請入地宮,故而要一月有餘的時光。
這方夫人便和唐氏商議,家中不可無主,遂將謝氏請來,命她暫時打理寧國府中事宜。賈代化在外麵又托了賈代仲照料。一切囑托完畢,方夫人、唐氏、賈代化,以及京城之中所有官宦有爵之家,便悉數前往皇陵送葬。
賈代仲和謝氏,因為家中也有一攤子事,不便整日留在寧國府中,隻是每日早飯後來盤查一番,有緊急的事,處理一下,至下午便回了家中,等第二日再來。
如此過了數日。賈敬心內暗道:“前幾次去道觀之中,皆是不能盡興,如今祖母、父親、母親盡不在家中,不如前去盤桓數日,想來也是沒有妨礙的。”想畢,便命小廝準備了一些錢帛之物,三人又騎了馬,往玄真觀而來。
原來,這玄真觀的觀主,正是賈敬曾經見過數次的那位老道,道號歸虛道長。因看賈敬是富貴人家子弟,一心要多留賈敬來遊玩,好賺一些疏頭。這日正在道觀中悶坐,忽見賈敬又來了,這一次更是帶了許多錢帛,心內格外歡喜,忙盛情款待,又將平生所學,竭力說與賈敬聽。
這賈敬在玄真觀中,不知不覺,就住了三四日,方才興盡而歸。那賈代仲夫妻因逐日忙碌,竟也沒有留意。
賈敬聽那歸虛道長一連說了多日道經,又從歸虛道長手中,借了許多道教書籍,再回到府中,便逐日隻是閱讀《三洞真經》、《四輔真經》、《道藏》、《道藏輯要》、《還丹複命篇》等,心內自覺更加通透,竟將那些儒家經典,棄置一旁。
這一日,賈敬拿了《還丹複命篇》讀時,因又有一些不懂之處,心內便欲往道觀之中,再請教歸虛道長,算算日子,又將近父母送靈歸來之期,心內便有些躊躇,隻恐被父親歸來發現自己不在家中。躊躇了半日,心內又暗道:“不妨,我此刻就去,晚間回來,也就是了。”
盤算已定,便又帶了小廝,騎馬直奔玄真觀。歸虛道長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一講解,不想又講到了深夜。
第二天一大早,賈敬起了床,便急急忙忙往家中走。隻一到了寧國府門口,隻見門口簇簇的轎馬,心內便暗道不好,大約父母都回來了。祖母、父親、母親,一去經月,這一來家,作為兒孫,是定要親自迎接的,隻這一節,自己便犯下了大錯。隻得捏著一把汗,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果然,賈代化與方夫人、唐氏已是於昨天傍晚,回到了家中,因一夜不見兒子回來,正在廳內大發雷霆。走到兒子書房,又見書房內盡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書籍,《論語》、《孟子》等書,被丟的七零八落,心中更加惱火。盤問家人,眾奴仆說不出小爺在哪兒,一個個都唬的抖衣而顫,隻是一個勁兒地磕頭。
賈代化正在發火,忽然瞥見兒子垂著頭,耷拉著袖子,從外麵走來,更是如火上澆油,斷喝一聲:“不爭氣的奴才!你與我過來!”
賈敬慌忙賠笑上前,剛叫了一聲“老爺”,就被賈代化打斷,喝道:“孽障!你昨兒上哪兒去了?!竟敢一夜不歸!”
賈敬慌忙跪下,賠笑道:“老爺,我昨兒因讀書時,心中發悶,就到郊外走了走,因天晚了,進不了城,就在外麵住了一夜。老爺——”
賈代化喝道:“奴才!你休與我胡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已不是第一次在外留宿!你隻說,我們都不在家中,你都做了些什麽!”
賈敬忙又賠笑道:“老爺,兒子說的都是實情,並不敢欺瞞老爺,果然隻有昨兒晚上不在家。”
賈代化氣得點頭冷笑道:“業障!你還不承認,定要找個證人來麽?”因又拿起幾本道教書籍,摔在賈敬麵前,罵道:“奴才!你老子在外辛苦,隻指望你在家用心讀書,與祖上爭光,你這看的是什麽?”
賈敬忙爬了幾步,正要將這些書撿在手中,又被賈代化一把奪了過去,扔與下人道:“快去,將這些書都燒了!”
賈敬見父親這怒氣非往常可比,不敢言語,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這些書,全部化作灰燼。正在心疼難忍,忽聽賈代化又喝道:“奴才!還不趕緊去與老太太請安!請安之後,立刻到書房讀書,從此以後,不稟我知,不許再出府門!”
賈敬隻得一連說了幾個“是”,又爬了起來,進內去與祖母、母親請安。
方夫人和唐氏,也正在因為賈敬不見蹤跡,心內著急,此時一看見賈敬進來,頓時放下心來,又聽說他在外挨了賈代化的罵,倒忙安撫賈敬。
賈敬給方夫人和唐氏請了安,便老老實實回到書房,撿起角落裏的《四書》、《五經》,攤在書桌上,卻看不進去,隻是連聲歎息。
那兩個小廝一心要討好賈敬,便賠笑道:“爺,老爺怎麽知道你往常也曾不在家的?依小的看,定是那焦大爺說的,咱們出去,向來做的機密,隻有那一次在門外碰上了那焦大爺。焦大爺又是貼身服侍老爺的,也隻有他能和老爺說得上話。”
賈敬想了一想,道:“你們不可胡說。焦大叔雖說貼身服侍老爺,但他向來是個直脾氣,不會暗中使壞。他既說了不會告訴老爺,定然不會說的。”
小廝忙道:“我的爺,倒是你一心替人想著。便是焦大爺不想說,也架不住老爺問他。他對老爺是最忠心的。豈肯和老爺撒謊?”
賈敬聽了這話,倒也在理,因又歎道:“說了又能如何?咱們也是做了這樣的事,他也不是信口雌黃。”
小廝道:“爺怎麽忘了?爺才是主子,哪能由著奴仆亂說話?將來爺當家理事,如何立的起來威風?”
賈敬聽了這話,心中有些煩亂,便道:“你們都出去吧,說的人心裏焦慮。”兩個小廝忙答應了,退出了書房。
你道這兩個小廝,又為何要把事情往焦大身上亂扯?隻因焦大仗著自己是家中的老仆,原是跟著賈演從疆場上拚殺出來的,又性子有些急躁,見了這些小廝們不爭氣,動輒便斥責他們,這些小廝明著不敢與焦大叫嚷,卻早已對焦大存了忌恨之心。此時有了這個機會,不趕緊添油加醋,還等什麽?
又過了一日,賈敬因讀書讀的煩悶,便帶了這兩個小廝,正在家中亂轉,忽見焦大手裏拿著一柄古劍,從外麵走了進來。見了賈敬,忙站住,道:“爺,如何不在書房讀書?”
一提起讀書,賈敬立刻便想到自己那些被父親燒掉的道家典籍,心中便有了怒氣,忽又想起來小廝們說,父親知道自己數次不回家,大約是焦大說的,這怒氣便又增加了幾分,因道:“焦大叔,倒是有一句話問你,你曾說了,不和老爺說我晚上不回家的事,如何轉身就告訴了老爺?讓我挨了這一頓好罵?連我的書都燒了?”
焦大忙道:“爺,這事兒實實不是我說的。uu看書.uukansh老爺如何知道的,連我也不明白……”
賈敬見焦大不承認,這怒氣便上升到了十分,因不管不顧,隻是說了出來,因道:“焦大叔,你不過是我家裏的一個奴才,我看在祖父和父親的麵子上,稱你一聲大叔,你倒會歪派主子,將來我當了家,倒要看看,你如何還有臉在這家裏呆下去!”
話音未落,賈敬隻聽得身後一聲斷喝:“作死的奴才!你滿嘴胡浸些什麽!”
賈敬嚇得渾身一哆嗦,轉頭一看,正是父親賈代化,站在身後,早已氣得臉色發白。不等賈敬說話,賈代化已一把奪過焦大手裏的古劍,拔掉劍鞘,就衝著賈敬刺來,嚇得賈敬躲都不知道躲了,幸而焦大一把抱住賈代化,將他手中的劍又奪了下來。
賈代化又撿起地上的劍鞘,衝著賈敬,沒頭沒腦地隻管打了下來,邊打邊罵:“孽障!你從小安富尊榮,你懂些什麽?!不是你焦大叔當日和老太爺在疆場廝殺,就有了你奴才的今天?!不是你焦大叔數次救了老太爺性命,就有你奴才今天的作威作福?!……”
焦大忙將劍身遞與小廝,又來奪賈代化手中的劍鞘,及至奪了下來劍鞘,賈敬臉上身上,已經被賈代化打傷了好幾處,人也摔倒在地上。
賈代化手裏沒了兵器,又抬起腳,一腳踢在賈敬胳膊上,隻聽“哢嚓”一聲,接著就是賈敬的一聲“哎喲”。
賈代化心內也是一驚,忙停住腳,再看賈敬,已是昏了過去。
如此去了幾次,除了兩個貼身小廝,並無他人知曉。
這一日,已到了為太後送靈之日。因皇陵離京有十幾日的路程,一來一回,再加上安放數日,方請入地宮,故而要一月有餘的時光。
這方夫人便和唐氏商議,家中不可無主,遂將謝氏請來,命她暫時打理寧國府中事宜。賈代化在外麵又托了賈代仲照料。一切囑托完畢,方夫人、唐氏、賈代化,以及京城之中所有官宦有爵之家,便悉數前往皇陵送葬。
賈代仲和謝氏,因為家中也有一攤子事,不便整日留在寧國府中,隻是每日早飯後來盤查一番,有緊急的事,處理一下,至下午便回了家中,等第二日再來。
如此過了數日。賈敬心內暗道:“前幾次去道觀之中,皆是不能盡興,如今祖母、父親、母親盡不在家中,不如前去盤桓數日,想來也是沒有妨礙的。”想畢,便命小廝準備了一些錢帛之物,三人又騎了馬,往玄真觀而來。
原來,這玄真觀的觀主,正是賈敬曾經見過數次的那位老道,道號歸虛道長。因看賈敬是富貴人家子弟,一心要多留賈敬來遊玩,好賺一些疏頭。這日正在道觀中悶坐,忽見賈敬又來了,這一次更是帶了許多錢帛,心內格外歡喜,忙盛情款待,又將平生所學,竭力說與賈敬聽。
這賈敬在玄真觀中,不知不覺,就住了三四日,方才興盡而歸。那賈代仲夫妻因逐日忙碌,竟也沒有留意。
賈敬聽那歸虛道長一連說了多日道經,又從歸虛道長手中,借了許多道教書籍,再回到府中,便逐日隻是閱讀《三洞真經》、《四輔真經》、《道藏》、《道藏輯要》、《還丹複命篇》等,心內自覺更加通透,竟將那些儒家經典,棄置一旁。
這一日,賈敬拿了《還丹複命篇》讀時,因又有一些不懂之處,心內便欲往道觀之中,再請教歸虛道長,算算日子,又將近父母送靈歸來之期,心內便有些躊躇,隻恐被父親歸來發現自己不在家中。躊躇了半日,心內又暗道:“不妨,我此刻就去,晚間回來,也就是了。”
盤算已定,便又帶了小廝,騎馬直奔玄真觀。歸虛道長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一講解,不想又講到了深夜。
第二天一大早,賈敬起了床,便急急忙忙往家中走。隻一到了寧國府門口,隻見門口簇簇的轎馬,心內便暗道不好,大約父母都回來了。祖母、父親、母親,一去經月,這一來家,作為兒孫,是定要親自迎接的,隻這一節,自己便犯下了大錯。隻得捏著一把汗,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果然,賈代化與方夫人、唐氏已是於昨天傍晚,回到了家中,因一夜不見兒子回來,正在廳內大發雷霆。走到兒子書房,又見書房內盡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書籍,《論語》、《孟子》等書,被丟的七零八落,心中更加惱火。盤問家人,眾奴仆說不出小爺在哪兒,一個個都唬的抖衣而顫,隻是一個勁兒地磕頭。
賈代化正在發火,忽然瞥見兒子垂著頭,耷拉著袖子,從外麵走來,更是如火上澆油,斷喝一聲:“不爭氣的奴才!你與我過來!”
賈敬慌忙賠笑上前,剛叫了一聲“老爺”,就被賈代化打斷,喝道:“孽障!你昨兒上哪兒去了?!竟敢一夜不歸!”
賈敬慌忙跪下,賠笑道:“老爺,我昨兒因讀書時,心中發悶,就到郊外走了走,因天晚了,進不了城,就在外麵住了一夜。老爺——”
賈代化喝道:“奴才!你休與我胡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已不是第一次在外留宿!你隻說,我們都不在家中,你都做了些什麽!”
賈敬忙又賠笑道:“老爺,兒子說的都是實情,並不敢欺瞞老爺,果然隻有昨兒晚上不在家。”
賈代化氣得點頭冷笑道:“業障!你還不承認,定要找個證人來麽?”因又拿起幾本道教書籍,摔在賈敬麵前,罵道:“奴才!你老子在外辛苦,隻指望你在家用心讀書,與祖上爭光,你這看的是什麽?”
賈敬忙爬了幾步,正要將這些書撿在手中,又被賈代化一把奪了過去,扔與下人道:“快去,將這些書都燒了!”
賈敬見父親這怒氣非往常可比,不敢言語,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這些書,全部化作灰燼。正在心疼難忍,忽聽賈代化又喝道:“奴才!還不趕緊去與老太太請安!請安之後,立刻到書房讀書,從此以後,不稟我知,不許再出府門!”
賈敬隻得一連說了幾個“是”,又爬了起來,進內去與祖母、母親請安。
方夫人和唐氏,也正在因為賈敬不見蹤跡,心內著急,此時一看見賈敬進來,頓時放下心來,又聽說他在外挨了賈代化的罵,倒忙安撫賈敬。
賈敬給方夫人和唐氏請了安,便老老實實回到書房,撿起角落裏的《四書》、《五經》,攤在書桌上,卻看不進去,隻是連聲歎息。
那兩個小廝一心要討好賈敬,便賠笑道:“爺,老爺怎麽知道你往常也曾不在家的?依小的看,定是那焦大爺說的,咱們出去,向來做的機密,隻有那一次在門外碰上了那焦大爺。焦大爺又是貼身服侍老爺的,也隻有他能和老爺說得上話。”
賈敬想了一想,道:“你們不可胡說。焦大叔雖說貼身服侍老爺,但他向來是個直脾氣,不會暗中使壞。他既說了不會告訴老爺,定然不會說的。”
小廝忙道:“我的爺,倒是你一心替人想著。便是焦大爺不想說,也架不住老爺問他。他對老爺是最忠心的。豈肯和老爺撒謊?”
賈敬聽了這話,倒也在理,因又歎道:“說了又能如何?咱們也是做了這樣的事,他也不是信口雌黃。”
小廝道:“爺怎麽忘了?爺才是主子,哪能由著奴仆亂說話?將來爺當家理事,如何立的起來威風?”
賈敬聽了這話,心中有些煩亂,便道:“你們都出去吧,說的人心裏焦慮。”兩個小廝忙答應了,退出了書房。
你道這兩個小廝,又為何要把事情往焦大身上亂扯?隻因焦大仗著自己是家中的老仆,原是跟著賈演從疆場上拚殺出來的,又性子有些急躁,見了這些小廝們不爭氣,動輒便斥責他們,這些小廝明著不敢與焦大叫嚷,卻早已對焦大存了忌恨之心。此時有了這個機會,不趕緊添油加醋,還等什麽?
又過了一日,賈敬因讀書讀的煩悶,便帶了這兩個小廝,正在家中亂轉,忽見焦大手裏拿著一柄古劍,從外麵走了進來。見了賈敬,忙站住,道:“爺,如何不在書房讀書?”
一提起讀書,賈敬立刻便想到自己那些被父親燒掉的道家典籍,心中便有了怒氣,忽又想起來小廝們說,父親知道自己數次不回家,大約是焦大說的,這怒氣便又增加了幾分,因道:“焦大叔,倒是有一句話問你,你曾說了,不和老爺說我晚上不回家的事,如何轉身就告訴了老爺?讓我挨了這一頓好罵?連我的書都燒了?”
焦大忙道:“爺,這事兒實實不是我說的。uu看書.uukansh老爺如何知道的,連我也不明白……”
賈敬見焦大不承認,這怒氣便上升到了十分,因不管不顧,隻是說了出來,因道:“焦大叔,你不過是我家裏的一個奴才,我看在祖父和父親的麵子上,稱你一聲大叔,你倒會歪派主子,將來我當了家,倒要看看,你如何還有臉在這家裏呆下去!”
話音未落,賈敬隻聽得身後一聲斷喝:“作死的奴才!你滿嘴胡浸些什麽!”
賈敬嚇得渾身一哆嗦,轉頭一看,正是父親賈代化,站在身後,早已氣得臉色發白。不等賈敬說話,賈代化已一把奪過焦大手裏的古劍,拔掉劍鞘,就衝著賈敬刺來,嚇得賈敬躲都不知道躲了,幸而焦大一把抱住賈代化,將他手中的劍又奪了下來。
賈代化又撿起地上的劍鞘,衝著賈敬,沒頭沒腦地隻管打了下來,邊打邊罵:“孽障!你從小安富尊榮,你懂些什麽?!不是你焦大叔當日和老太爺在疆場廝殺,就有了你奴才的今天?!不是你焦大叔數次救了老太爺性命,就有你奴才今天的作威作福?!……”
焦大忙將劍身遞與小廝,又來奪賈代化手中的劍鞘,及至奪了下來劍鞘,賈敬臉上身上,已經被賈代化打傷了好幾處,人也摔倒在地上。
賈代化手裏沒了兵器,又抬起腳,一腳踢在賈敬胳膊上,隻聽“哢嚓”一聲,接著就是賈敬的一聲“哎喲”。
賈代化心內也是一驚,忙停住腳,再看賈敬,已是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