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端著茶點進門的時候,便看見秦拈了幾張信箋,地讀著


    “東家,不燒了麽?”他看著那書信,其中之一,字寫得不怎樣,應該是青少俠的字跡,另外一份,卻也並非東宮太子的手筆。


    秦瞥了瞥燭火,答到:“我再”


    張緹笑起來:“,東家這是睹物思人?”


    “張大哥要那樣說的話,未嚐不可啊。”秦不給他試探寫信人的機會,隻順著答了下來。


    察覺防備,張緹再提及此事,隻道:“對了,東家今日可有留意?”


    “留意何事?”


    “太學府的學生中,除了青俠之外,還混著某人……”


    秦道:“哦,張哥是說步青成?我還以為,是張大哥安排他上山來道個平安的呢。”


    “哈、哈,東家要這樣說的,未嚐不可啊。”張緹將話原封不動地還給秦。


    既這樣講了。答案必然就不如她隨口一猜地那般簡單。不過想想。也複雜不到哪裏去。秦並不是小覷張緹。她小覷地是步迎山。相信此人沒有鬧騰地能耐。也沒那心思。所謂單純地人。總是更得她關切地。所以她才會這樣留意。時時照顧著他。


    張緹道:“此人地存在。對天子是一種激勵。所以。張某也覺著。並不是非除之不可地。”


    “龍不可戲。張大哥。別揣測聖意地好。”秦搖頭。“能將步青成送走是最好不能。也要教訓他。讓他不可再這樣公然露麵。”


    “嗯。張某知了。


    隻是此人會不會聽他地勸告就不在他地職責範圍了。


    張緹看看秦的背影,暗忖四姑娘畢竟不是男子,不明白男子心中的排序與權衡。哪怕這女子再怎麽國色天香,因她一人的關係就放棄全家全族的期待,放棄功名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步迎山大概還是會一麵追求四姑娘,一麵在黯淡的仕途上坎坷而行吧。(.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此時安小璃來到交給秦一份信函,這回當然是帛陽所寫的了。“今天真是與書信有緣。”秦笑著,入內屋拆開來看了一遍,出來告訴安小璃說,“有勞小安嬤嬤帶信,還麻煩你回去跟聖上回覆就說我知道了,一定照辦。”


    安小璃點頭隱隱有不悅之色。


    送走她,張緹便忍不住好奇:“東家你答應了什麽?”


    “皇命難違,哪能不答應?”秦假咳一聲,“即日起,我就不能再整日呆在偏雲閣了。這本書”


    “咦?”


    “往後,要辦的公務,都得搬到三清殿去。”三清殿也就是帛陽的書閣,算禦書房吧。


    張緹了然:“那豈不與天子朝夕相對了?”


    “大概是他也不想一直在通明殿辦公,故而利用我,引他自己時常去三清殿坐鎮。”這樣說起來有些奇怪,但有蘿卜才能引得毛驢跑,自己給自己安一根棍子上的胡蘿卜,也未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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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房內細小的響動,令談話之一警覺:“什麽聲音?”


    “有嗎?”另一人則沉浸於閑聊之中,渾然不覺有異。


    東宮大汗淋漓,單手抓住剛才被他碰到的書架。呼,還好他眼疾手快,在書架翻倒前抓牢了一根支杆!


    窗外傳來人聲:“大概是聽錯了,走吧。”


    東宮鬆了口氣。


    剛才她們說的是,四姑娘到宮裏過夜?


    這個過夜,是留宿在皇宮內的意思?還是……


    此時,書架頂上,不與線裝本放在同一層的竹簡,因為書架本身的傾斜,往著另一頭慢慢舒展開來。


    隻聽嘩啦啦一陣脆響,竹簡滾落在地!


    “什麽人!”


    ---------


    “四姑娘,為何坐立難安?”


    帛陽並不看向坐在側位的秦,他故弄玄虛地問了一句,再從安小璃那裏取來擦拭手指的巾帕。


    “坐立不安倒是沒有,”秦回答,“隻是想著原來陛下都在這樣狹窄的偏閣裏用膳,那學生說的話,就不盡是實情了。”


    “什麽話?”


    原本想給秦施壓,不料卻被對方勾起了興味,帛陽詢問一聲之後,察覺自己輸了一陣,不由暗暗取笑自己的沉不住氣。


    秦放下碗筷,正色道:“是這樣,陛下,有人傳言,宮內三千女侍,五千內侍,宮外五千皇衛,錫師城內上萬差役……陛下的日子,過得是逍遙至極,全然不顧賦稅是否養得起。”


    帛陽聽了,並未動怒。


    他說:“前半是胡扯,後麵倒是轉回來替朕著


    是替朝廷著想。


    不過帛陽跟東宮他們不同,對於朝中看法和自己的意願,他潛意識裏是將兩統一起來的,也就是說,他即代表了國家。追究原因的話,大概是因為他還沒吃過多少內閣的虧,現在他的內閣,實在隻是個秘書團而已,沒有多大的話語權。


    秦也不戳破他,隻說:“學生胡言亂語,我是有過失的。但我在給予眾人言語權利的同時,也提過,不可無憑無據想當然地諫言國事。”


    帛陽悻然:“信卿的意思,是有憑據的了?”


    他回頭看看安璃,後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四姑娘,你錯怪陛下了。宮內在冊妃嬪十餘人,連同宮女在內,宮娥不足三百名內侍亦僅有一百五十人而已。”因為遷都之時,逃散了部分人手,內宮嬤嬤們的準信又是寧缺毋濫,所以到現在許多位置仍是空缺著的。再說算是在京城裏的時候,後宮也從來沒達到三千女侍這樣的規模。


    秦道:“陛下,我所言的憑,並不是宮內的人數。想也知道,學子怎能隨意進出皇宮估測人數呢?”


    “那信卿所指是?”


    “錫師內差役人數言道,“不瞞陛下名才子所言的,荒謬了些,但確實能從中現一絲問。”


    “怎的疑惑?”


    秦並不繼續解說,她把話:岔到另一處看似不相關的事務上:“或許陛下還記得,我初到錫師之時,‘不慎’擊傷孟章孟大人被擒入錫師大牢……”


    這慎未免也太勉強了點。


    帛陽撓撓眉毛,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講。


    “看守大牢的差役僅有一名而已,聽他說著身兼數職,忙碌得很哪!”秦笑笑“敢問陛下,當時到訪錫師衙門,有多少名衙役相迎?”


    這個有什麽要緊?


    帛陽狐地看看她,回憶道:“大約……不到二十人。信卿,你究竟想說何事?”


    “不到二十人麽?那就奇怪了。”秦道,“因與陛下有約定在前,我自然小小地對錫師各種衙門官署調查了一番,據吏部與戶部(陳和)的官吏介紹說,錫師衙門在冊各類差役應有五百人,其中不在錫師留守,分布錫師城外各村鎮的是三百人,往返於道途之上的有一百人,留守在衙門中的人數,應該是一百左右。就算當日有一半不當差,那也不止二十吧?”


    “人數出入的這種小事,信卿真是有心、有閑情。”帛陽並不感興趣。


    秦輕聲道:“陛下,你是否聽說過一種斂財手法,名為‘報吃空餉’呢?”


    “嗯?”


    帛陽是當真沒聽過,他納悶地轉過頭:“空餉?”


    “陛下,我言盡於此,若陛下感興趣,不妨來太學學生對此,正議論紛紛呢!”


    料想秦再說下去,就會點名誰誰誰了。在場人不多,但也不夠私密,為保自己安全,她是不會繼續分解的。


    帛陽也不勉強。他從善如流道:“這麽說,朕遷都以來,從未去過太學,倒確實應當前去關切一下官宦子弟。”


    “要不,陛下先約定個時日,屆時,必然不會有師生缺席的。”不然你隨便跑來,結果遇上沒課的時候,豈不是自找鬱悶?


    帛陽順著她的意思,點點頭,隨後笑道:“啊,壞了。”


    “陛下?”秦詫異。


    “朕原本留你入席,是有事相談,誰知道,變成一席間都由著信卿你引導話題啊。”帛陽自嘲。


    秦愣了愣,垂道:“是我疏忽,冒犯陛下。”


    “哪裏的話,信卿到錫師也不久,多看多想隨後提出言諫,已經盡到為臣之責,倒是朕召見你得少了,有束之高閣之嫌啊。”何況她懺悔得是一點都不誠懇,還不如傻笑兩聲呢,帛陽撇嘴角。


    “陛下,今日是想談什麽事呢?”


    “原本不便由你插言,翰林院解決足矣,但目前看來,眾人商議之下,都無法給朕一個確切的答複。”


    秦眨眨眼,帛陽所說的,是指此事屬於翰林院的職責範圍,但對方無法解決得令帛陽滿意,所以他問問她,看是不是有法可解。


    帛陽隻說了問題的麻煩程度,以及接下燙手山芋之後,可能會造成翰林院的人憎恨秦。


    他並沒有真正把這是個什麽難題說出來。


    追問的話,就等於答應插手。


    “是這樣?那一定是挺難辦的案子,我並非淵博之人,應該是比翰林學士更難入手才對。”


    她婉拒。


    帛陽道:“昔日天朝淵博,不外姬山文生,天下學識七分在他,這名號叫得是無比響亮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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