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竟然漸漸轉涼了,本來,那些到了年紀的丫鬟要許配給外人,必須等到府中大小姐關若璣的婚事結束,可是,綠柔沒有料到,大夫人竟然要她三日後嫁入陳媽媽家。這是在錦鸞苑以前做事的姐妹,喜阮偷偷告訴綠柔的。


    綠柔麵無表情,好像木偶一般,一步一步朝若璃的別院走去。她甚至都不敢去求大夫人。是她沒有按照大夫人的話去做在先,而如今,綠柔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她神情木然地推開大門,發現院子裏麵靜悄悄的。宋媽媽走了,關景寒調走了,現在他們的院子越來越冷清了。如今,她也要離開,卻是以這麽悲哀的一種方式。回到自己的房間,默默地收拾東西。綠柔每拿出一樣東西,都要細細端詳,想想它的來龍去脈。


    剛拿起一件衣服,綠柔憶起,還是當初小姐用省下來的月錢買的布料,給他們幾個人每人做了一件的單夾麵水藍色的襖子。小姐是怎麽說來著,這是別院的院服。一想起來幾個人都穿著同樣的衣服,綠柔的眼睛笑出了淚花。


    突然,綠柔身後的門一響,還沒等到綠柔回過神兒來,她隻感覺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若璃坐在涼亭那,身後是空蕩蕩的別院。如今這個別院,隻剩下了她自己。


    風從這頭吹過那頭,太陽從東邊出來,最後慢慢落在了西方。樹葉嘩啦啦地響,仿佛在述說著,那場無言的別離。


    一滴淚落了下來,這是若璃對綠柔以及宋媽媽的不舍。


    “小姐,事情都辦好了。”漣漪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她抹了抹,臉卻看起來有點花。不過,她微皺著眉,感覺有點不解,“小姐,為何這件事情,你不讓七月知道,是害怕她走了風聲嗎?”


    若璃不言語,依舊翻著手中書。那一頁,正是寫著,西風殘,吹無力,柳絮飄,借東風。都不過他人盤中棋,是喜是憂都無忌。


    “七月許配的是何許人?”


    “聽說是老爺身邊的一個小廝,不過不大熟悉,好像叫什麽波陽。”


    若璃嘴角上揚,一顆明棋,一顆暗棋,那大夫人,誰才是你的棋中棋?原來,最最顧忌娘親的人,原來是你。


    “這個別院,接下來離開的是七月。”


    漣漪真真不愛聽這話,可是如今的別院,一個接一個的走,別提多冷清了。以前的大夫人,好像對小姐還是滿溫純的,可是自打那件事情發生後,大夫人徹底對小姐冷若冰霜了。漣漪的心中眼中都是傷悲,可是若璃卻幽幽歎了一口氣。


    到底,還是不要把事情說破了吧。


    七月站在門口,眼神閃爍,不過隨即,就恢複了平日裏的神情。她朝涼亭走了過去,急切地說道,“小姐,大夫人找綠柔姐姐呢,綠柔姐姐去了哪裏?”


    “綠柔姐姐傷透了心,離開了將軍府。”若璃淡淡地回答道,她繼續翻書,這一頁寫著,明如濤,泊舟可躲。暗如箭,冷眼難防。


    七月犯了難,“小姐,這樣子回大夫人,可以嗎?”她真的不想挨罵。七月看過綠柔姐姐的房間,裏麵的東西淩亂無比,缺少一些東西,但是剩下的東西也很雜亂。不像是人已經離開的,但是,也不像是沒有離開。七月一時間吃不準了。


    “不同人,不同命,不同的選擇,不同的結果。七月,你就去回大夫人,這裏不再需要綠柔,也不需要七月了。對了,七月,若璃對不住你,要出嫁了卻什麽都拿不出來送你,那些過一起經曆的事情,以及我對你的真情實意,權當作送你的結婚禮物吧。”


    聽到若璃的話,七月的臉突然一白,腳下一軟,身子踉蹌了幾步。


    七月心驚,眼前明明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自己一直做得很好,怎麽可能?


    漣漪好像也明白了若璃的意思,她看了看七月,而後又看了看若璃。嘴微張,但是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今日才知道,當初娘親給這個別院起的名字真不好。琉璃苑,或者說,留離怨。是留,是離,其實都是身不由己。誒呀,漣漪,我累了,陪我進屋吧。”


    若璃先起身,朝自己的臥房走去,漣漪連忙跟了上去。


    七月站在原地,回味著若璃的話,心中猶如打亂了五味醬瓶,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其實,回顧以前在三小姐身邊當差,除了要辛苦點兒裝糊塗外,好像,一直很幸福來著。


    “三小姐,謝謝你的結婚禮物。”對著若璃的臥房,七月輕聲說了這幾個字,而後毅然轉過身,朝錦鸞苑走去。


    關上門,若璃才對漣漪說道,“綠柔姐姐跟宋媽媽一家,此刻應該已經離開都城了吧。”


    漣漪點頭,“恩,昨夜連夜走的。綠柔姐姐後來醒了,我解釋了半天。她隻是一個勁兒的流淚,我從來不知道,威嚴的綠柔姐姐,淚水這麽多。”


    披了件外袍,若璃坐到了椅子上,椅子因為年久失修,微微作響。“我看那宋媽媽的兒子柱子是個能幹的人,也是個孝順的人,我也打聽過了並沒有什麽毛病。至於綠柔能不能跟柱子在一起,倒是看他們是否情投意合,有緣分了。綠柔姐姐如今也沒什麽親戚了,我唯有這麽做,才能讓他們都有個安全的歸宿。”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若璃抬起頭,又對漣漪說道,“庫房裏麵的東西,變賣的錢都給了他們嗎?”


    “都給了。不過——”漣漪有點為難,她輕輕地坐在了若璃身邊,眼神哀怨,“小姐,如今你把所有的家當都給了宋媽媽跟綠柔姐姐,那你以後怎麽辦?過幾天大夫人會撥新的大丫鬟來接替綠柔姐姐的位置,肯定又是大夫人的人,來了肯定要問,那個時候,我們要怎麽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明棋有明棋的防法,暗棋有暗棋的應對。如若真能有個什麽棋中棋,那我隻能認栽了。”


    漣漪眼神有點茫然,為什麽年齡差不多,她總是感覺小姐說出來的話,跟做出來的事情,突然都比自己成熟了很多了呢?想到了什麽明棋暗棋,漣漪恍然,為什麽剛才小姐那麽對七月講話了,她看著若璃,輕聲說道,“小姐,你有沒有懷疑過我?”


    若璃歎氣,“漣漪,你真是越來越學我了。對了,我得告訴你,這個別院,最後離開的是你。”


    聽著這話,漣漪又糊塗了,“不是還有新人來麽?而且,小姐,你真的在懷疑我?”


    還是沒學到精髓啊!若璃再度歎氣,她還得好好再鍛煉鍛煉漣漪。“在離開將軍府之前,我還得去見個人。”


    又要離家出走嗎?漣漪猜到了一些,但是卻不明白。可是,看到若璃有點疲憊地躺下身子後,漣漪也緘默了。


    她默默回房去拿被褥了,如今,不用安排,就剩下她來外隔間塌上陪小姐睡了。


    不過漣漪有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無論心中裝了多少事,才一個轉身,就會睡得驚天動地。這次也一樣,她看了看若璃,躺在那裏不動,可能也是乏了。漣漪弄滅了羊角燈,自己也摸索著上了榻,蓋上了被子。


    過了許久,若璃慢慢睜開眼睛,悄然起身,穿上了外衣,撚手撚腳,從後窗戶輕輕跳躍出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正仿佛幼年時候,偷學武藝一般。


    經過別院那些房間的時候,裏麵都是暗暗的,曾經關景寒的屋子空了,曾經綠柔她們幾個住的屋子空了,曾經熱鬧準備大年飯的倉庫也空了。若璃有點恍惚,自己苦心經營的羽翼,其實到底還是都要被大夫人剪除了。可能,她的這次出走,給大夫人敲了警鍾,才讓大夫人動作這麽快吧。


    若璃一邊往昔日的習練場走著,腦中的事情仿佛過電影一般。偷學武藝,被爹爹發現,那火辣辣的巴掌,到底打斷了若璃對這個爹爹所有的希冀。即使他隨後讓若璃習武,可是若璃知道,他已經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疼愛自己了。


    至於後來的那場沸沸揚揚的鴿子湯事件,即使過了這麽多年,若璃也不會忘記,整件事情中,沒有出場的那個受害者,是怎樣坐收了漁翁之利。


    母憑子貴,想起了漣漪的理論,其實若璃在心中祝福著五夫人。或許,你會過得好一些。


    其實,若璃到底是有點累了。


    “我以為你不會來。”


    若璃輕笑,看著那棵陪伴自己多年的老銀杏樹,半金的葉子隨著風起舞,簌簌地響,仿佛在說著悄悄話。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景寒,一直以來,謝謝你對若璃的照顧。”


    聽到關若璃要走,而且語氣這麽淡漠,好像真的一去不回頭了一般。關景寒頓時緊張起來,他大步走到若璃跟前,定定地看著她的臉,目不轉睛,道,“你竟然是打的這樣子的主意!送走了綠柔跟宋媽媽,然後你也要離開了?你離開將軍府能夠去哪裏?”


    “她們都安頓好,我才能安心。如今跟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中了梗,而且五夫人對我,仿佛也有著天生的敵意。爹爹的冷熱反複,我已經無法辨別了。以前,我忍,是因為自己小,不忍著,不逆來順受,我又能怎麽樣?而如今的情形,怕是都不會給我忍的機會了。哪天趁著爹爹不在,她們想要怎麽弄我,我都無可奈何。”


    關景寒聽到若璃的心裏話兒,竟然笑了起來。他看著圓潤的月亮,那閃爍的星星,那漆黑的夜幕,眼中竟然也閃出了晶亮的光。


    “你真是善良的小姐,對你好的對你壞的,你都想到了。那麽,在你的心裏麵,我關景寒又是怎樣一個人?是你的身邊人還是敵人?”


    “你跟綠柔宋媽媽,還有漣漪她們是一樣的。”若璃一直清楚明白,關景寒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他的好,她會永遠記得。


    突然轉過身,關景寒的雙手用力握住若璃消弱的肩膀,他目光戚戚地看著若璃,道,“如果你要離開將軍府,那我跟你一起走。去天邊也可,去海角也可,即使去——”


    若璃咬唇,這人為什麽這麽執著,她表現得還不明白嗎?甩開關景寒的雙手,若璃微微閉上了眼睛,“夜深了,我要回去別院休憩了。”


    “你何時離開?”


    若璃沒有回答,漆黑的夜中,隻有寂寥的風聲。


    關景寒站在那裏,看著若璃的背影,卻感覺她好像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或許,她從來也沒靠近過自己,一切,好像陷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戚中。


    不遠處的草叢裏麵,趴著一個人,這不是她第一次在這裏,而且,幾天後,她再也不會在這裏,可是就那麽湊巧,讓她再度看到了一幕重要的戲。


    “若璃,我出嫁前,定不會讓你如願的。”


    禍根產生的時候,總是那麽莫名其妙。有的時候理由最簡單不過,得不到,既毀滅。愛之深,恨之切。


    綠柔離開將軍府簡單,即使她是昏迷後被帶出去的,也無人問津。因為,他們的目光都鎖著三小姐,三小姐一直在別院,其他的人就可以忽視。


    再者,又有了前車之鑒,三小姐的逃婚。所以這次,若璃要離開將軍府,可謂難上加難——總不能施展輕功,直接離開吧?


    其實若璃嚐試過,她讓漣漪把東西都準備,然後先去後門口那裏等待著自己。可是誰知道,若璃到了後門口,左等右等,也看不到漣漪,隻得作罷。


    等到若璃回別院的時候,恰好看到三四個丫鬟圍住了漣漪,竟然在閑聊。那些丫鬟有大夫人房裏的,也有二夫人別院的,若璃看了,心中如明鏡,卻也不言語。


    而後,不但若璃到處有人盯著,就連漣漪也是。她們二人一旦踏出別院的大門,立刻就有麵目陌生的丫鬟婆子,或者小廝跟著。


    走哪裏去,跟到哪裏。如果出府,就會直接將她們攔下,說聲大夫人有情。


    若璃恨得壓根直癢癢,這不是明擺著的軟禁麽?(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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