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銅鏡中的麵容,敖琪突然覺得一點都不像自己。


    從不施粉黛的臉上,被象征性的抹了淡淡的一層脂粉。頭發也由原來的隨意紮起變成了精心梳製的發髻,餘下順直的發尾被披在腦後,讓輕薄的紅色紗巾籠住若隱若現。


    最讓敖琪在意的是,左側額角被花鈿印上的那一隻展翅的飛鳳,不知道為什麽,看的敖琪一陣心驚,似乎像極了胸口的那枚玉碧。


    “姑娘真是好看,婆子我給人畫了大半輩子的妝容,像姑娘這樣的著實少見,要娶姑娘的人還真是有福。”旁邊給敖琪插上配簪的秦婆婆,開口讚道。


    秦婆婆嘴上說著,可手裏卻沒停過,剛弄好簪子,又拾起桌上的幾對耳墜,搭在敖琪瑩潤的耳垂旁對比來對比去,總覺得那些耳墜子差了點什麽。最後終於好像想起來一般道“哦,對了,剛剛送來的那一對應該合用。”


    敖琪當然知道秦婆婆說的是哪一對,可是那並不是殷歲寒派人送來的。反而是早些時候書倫送過來的,說是他主上吩咐的。


    看著那靜靜躺在秦婆婆手裏紅潤欲滴的,由相思豆製成的墜子,敖琪有些出神。不是不再明白蕭緒送這個來的用意,可是那又如何?


    它除了提醒敖琪與蕭緒初遇,也同樣提醒著付了相思的那三個女人,冷湘月、李無憂、趙綺玉,最後是何種結局?敖琪最為清楚。


    也許這相思不是什麽深情厚意,反而是一個咒,一個連同心一並捆住的咒。


    秦婆婆看敖琪半天不說話,出聲喚她“姑娘,可是不喜歡這對耳墜子?”


    敖琪微笑這搖了搖頭“就這對吧。”清楚明白,卻總是拒絕不了,這才是最無可奈何的吧。


    最後待一切裝扮好,才剛過申時。來迎親的隊伍聽說是要在酉時才到,也就是說敖琪大概還要等上兩個多小時。因為上妝的關係,敖琪從中午開始就沒有吃過東西了,秦婆婆怕敖琪挨餓,可又怕吃東西會弄花了妝容,所以跟敖琪知會了一聲,打算去弄些糕點來。既方便又能墊肚子。


    “秦婆婆,我想廚房應該會有些桂花糕,麻煩秦婆婆去取來吧。”


    秦婆婆雖然不太明白,這姑娘從早上開始就沒出過房門,怎麽會知道廚房有什麽?疑惑歸疑惑,不過也沒多問,想說去了要是有就拿回來,要是沒有自己動手做也是趕趟的。估計這姑娘就好那一口。


    秦婆婆走後,就又剩敖琪自己一個人。因為身上穿了一堆,頭上戴了一堆,所以弄的敖琪動都不敢動。幸好梳妝台前不遠處就是窗戶,敖琪提著厚重的裙擺小步小步的挪過去,將窗戶打開。一股沁涼的風吹進來,敖琪立時精神了不少。


    才下午…多,可是外麵的天色卻微微有些暗淡。看起來好像是要下雪的樣子,所以太陽才被厚重的雲層擋住了光線。敖琪轉身回去原梳妝台前坐下,離開時並未關上窗子,本是想透透氣,卻不曾想到,成了人家的便捷入口。


    敖琪的屁股才剛剛挨到椅子上,就聽窗口傳來響動。疑心看去,就見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從窗外跳進來。還來不及心驚,卻陡然傳來心喜。


    能見到這兩個人敖琪可謂是不想高興都不行“你們兩個怎麽來了?”


    來人見到敖琪現在的扮相不禁愣住,連敖琪的問話都沒答。敖琪順著兩人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然後起身占了個圈笑道“怎麽樣,本姑娘的新娘裝漂亮吧。”


    趙越握拳擋在嘴邊幹咳,黎振東隻是笑著點頭“漂亮,漂亮。”這兩人的表情顯然激怒了敖琪“喂,你倆這是什麽表情啊”敖琪氣鼓鼓的指著趙越“還有你,怎麽出來的,不是被軟禁在王府了嗎?”


    趙越一聽軟禁,不由撇著嘴一副不屑的樣子道“軟禁倒是被軟禁了,但是軟禁怎麽可能禁住我這個安靜不住的性子。一開始倒還好,因為還可探聽消息,知道你們都無礙,所以也就乖乖的聽父皇的話,不想惹他生氣。可是後來卻突然收到消息說陶府被禁衛軍圍了起來,我就知道肯定出問題了,再待得住也就不是我趙越了。”


    黎振東接著趙越的話道“所以這小子,就大半夜躲過禁衛軍潛進了陶府來找我門商量對策,還是他告訴我們,你要出嫁的消息呢。一開始殷歲寒不見了,我們還擔心過一陣來著,卻想不到他……”黎振東歎了口氣,問敖琪道“你真要嫁給他?”


    敖琪低著頭,勉強的笑道“現在還有其他辦法嗎?”


    黎振東真的不知道怎麽說,其實他這個做表哥的,也不想敖琪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嫁出去。可是現在陶府上下幾十口人都被牽製住,就算他們幾個會武的男人能逃出來,那剩下的人呢?想安然無恙的全部就出來,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注定了要兩相為難,既然也不知道怎麽選擇,黎振東隻有懨懨的閉上了嘴。


    “喂,我們不是說好了來找敖琪就是想要商量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嗎?怎麽現在這麽快就放棄啦?”見黎振東被敖琪反問住,趙越不甘心的叫喚道。


    黎振東沉聲的道“你沒聽見嗎?就連敖琪都想不出辦法了,我們還有什麽辦法阻止。”


    “我確實沒有什麽辦法了,要不也不用穿上這一身”敖琪扯著身上的喜服苦笑“而且你們也知道我的身體估計也負荷不了多久了,現在還能救回你們,一條命換你們那麽多條命,算起來好像還是我們劃算點。”


    趙越最聽不慣敖琪這樣說話,好像所有人都等著她來救,就算將她自己犧牲掉,她也毫無怨言。“那麽深明大義,你怎麽不去做菩薩,不去做如來佛祖啊?別以為你嫁了,我們就全部得救了。如果遼宋打起來,我們大家不是照樣要死。”


    敖琪拍了拍趙越一臉篤定的道“放心把,遼宋肯定打不起來。”


    黎振東微微皺眉問道“何出此言?”


    敖琪鬼精的笑道“軍器監的事說白了蕭緒有幫忙逼宮之嫌,但是畢竟隻有一部分蕭緒的屬下介入,蕭緒當時並未在現場。就憑這點,蕭緒想脫罪也不是很難。但是如果蕭緒在來送聯姻這段期間搶婚,那就等於直接無視兩國聯姻,是蕭緒自己挑起爭端,那趙光義便占了理。而趙光義讓我嫁,無非也是這個原有。再加上軍器監的事,自然就有了借口。可是如果我不給趙光義這個借口,我量趙光義也不敢隨意處置蕭緒。那這遼宋之爭不就爭不起來。”


    敖琪本以為想的已經夠全麵了,可是卻見黎振東搖了搖頭道“我想你應該還不知道淩牙的事情。”


    敖琪有些莫名,這話題怎麽拐到淩牙那邊去了,這跟淩牙有什麽關係?


    趙越側身坐在敖琪身旁的桌子上,幫黎振東解釋道“淩牙前一陣子,不是不在。我們查過了,淩牙去了大遼。並且是帶著父皇的書信去的,因為蕭緒長年呆在大宋不在其位,雖然有蕭太後坐鎮,但是遼國內部,已經有人開始不滿蕭緒了,想要挑撥其實並不困難。”


    說到這裏,趙越看著敖琪,略帶所指的道“尤其是穆罕家,穆罕讚華曾是遼景宗耶律賢生前的斡魯朵,後景宗去世後便歸順了耶律隆緒,並且深的蕭太後賞識。他女兒穆罕德雅我想不說你也知道了,因為上次應天的事情,德雅被耶律隆緒下旨賜婚給同樣為斡魯朵的悉萬丹家的少爺。這件事讓穆罕讚華很不滿意,所以這次響應父皇的要將耶律隆緒逼下位的人裏,穆罕家就是其中之一。”


    敖琪突然間就傻了眼,從未想過趙光義那老家夥還有這麽一手,原本以為他隻是想挑事,卻不想趙光義真正想做的是要除掉蕭緒,蕭緒這個對手對於趙恒來說太過強大了,所以他寧願在他在位的時候,就幫他兒子拔掉這個禍患。


    敖琪現在腦子裏突然好亂,這樣就算敖琪不讓趙光義破壞聯姻的計劃得逞,蕭緒照樣是置身在危險之中。


    躲不掉,躲不掉,這三個字在敖琪的腦子裏不停的回放。呆愣的跌坐回座位,黎振東見敖琪有些失魂落魄的,剛想上前安慰,卻被敖琪伸手攔住“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們先回去吧,回去幫我照顧好東籬他們。”


    “你讓我們先回去?”趙越的聲音顯然拔高了“你現在這個狀況,就算嫁給殷歲寒,也一樣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不如一起跟我們回去,想辦法將陶府上下久出去才是真格的。”


    趙越其實早就這樣想了,隻是來之前本以為敖琪還會有其他辦法,可是現在看敖琪這個樣子,估計是沒什麽希望了。


    他不像黎振東,跟黎振東相比他是自私的,他寧願先救出敖琪,再想救陶府的辦法。趙越想著就要去拉敖琪,將人一起帶走。


    可是敖琪猛然甩開趙越,眼神堅定的道“我要嫁,我一定要嫁。”


    “什麽這樣你還要嫁,你是不是真的那麽想嫁給殷歲寒啊。也是,他對你那麽好,不心動都難。要是你想你就早說,我們何必冒著危險來找你。”趙越被敖琪氣的不輕,更是開始口不擇言。


    黎振東上前就壓製住還想要再開口的趙越“好了,你現在發火也沒用,敖琪想留下,自然有她的想法,我們做不了什麽的。”


    黎振東說的對,這個時候敖琪的想法隻有她自己知道,其他人估計再怎麽替她著急,也於事無補,隻有看她選擇如何去麵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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