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山林寒意尚存,狹窄的山路上,一匹棗紅色駿馬馱著一位青衣少年艱難緩行。路邊淩亂枝椏上的露水染濕了他的衣裾,一陣冷風吹過,他便打個寒噤。


    他眉頭深鎖,臉上似乎有焦急之色,一見路稍寬,他便策馬奔一奔,經崎嶇之路時,他嘴裏念念有詞:“此路怎的變得如此荒蕪?”然而此話出口,他臉便一白,似乎想到了什麽,靈動的眸子便染上一絲傷痛。


    砍樵坡已經無人了,路怎不荒蕪?


    此少年,便是左盼。


    她出了都城後才發現,不知該去哪裏找章瑞,因為他沒有留下任何與之有關的訊息。她茫然佇立在城外許久,一個地方漸漸在腦海浮現——砍樵坡。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預感,他……會在那裏!


    此刻,她的心便如這初春的高枝,迫不及待地想要吐出新的希望!


    當她一路跌跌撞撞終於到達昔日的砍樵坡時,沒有見到破敗殘舊的廢墟。以前被大火燒毀的房屋此時俱是煥然一新,祝家門口竟栽種了許多樹木。


    左盼一見院子裏的鬆、竹、梅相映成趣時,心便漏跳了一拍。


    他果然在這裏!


    栓好馬匹,左盼近乎小心地推開半掩的竹門,她大氣也不敢出,唯恐眼前的這一切隻是她織出的夢境。


    屋內靜悄悄的,他好像不在。


    隱隱一曲悠揚的哨音從小河邊傳來,左盼心一動,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輕輕向小河走去。


    村外的小河水流平緩,清澈寧靜。河邊,一白衣少年傲然而立,衣袂飄飄。他雙目微閉,忘情於自己吹奏出的樂音中。午時的燦爛陽光在河麵灑下瑩瑩亮光,細細碎碎的金光跳動著,他卓越的身形在幻滅的光影映照下,宛若仙人。


    他吹的是《竹林風》……


    “竹林風穿梭在陽光中我能懂輕撫我的是你存留的溫柔竹林風回蕩在空氣中在傳送相愛分開的人遲早還是相逢竹林風它就是你和我愛情的天空……”


    左盼心中默默哼唱著,往昔的甜蜜一幕幕地閃過。


    人便是這樣,恨的時候想起的全的對方的壞,或者自己臆想出的壞,而愛的時候這些壞便被自動過濾掉,剩下的隻有他的好。此刻的左盼便是這樣,人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她想,她麵對他時就經常是那般零智商的。


    原本以為自己在他心裏隻有很小很小的分量,卻在聽冰靈冰如說起他對自己的種種時,心會那般喜悅。原來,他真的很在意自己,隻是他從不說!


    左盼靜靜凝望著他,眸光柔靜似水。


    曲終之時,章瑞的手緩緩放下,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你才來?”


    他的聲音如此之冷!左盼一怔,心中湧起一股涼意絲絲滲透全身。她木然地看著他,不知為何他會知道她已到,也不知他為何語氣這般冷漠!


    章瑞緩緩轉身,淡淡地看著她,一步一步走近。


    左盼心一緊,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冷然的眸子,身子隨著他的前進不自主地一點一點往後仰。她忽然很害怕,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章瑞!


    章瑞見到她全身緊繃,瑟瑟然準備隨時拔腿逃跑的樣子,清澈的眸中閃過一抹笑意。可他麵色仍是冷若寒霜,一步一步逼近。他的臉,緩緩地,緩緩地靠近她的臉。最後,他溫熱的鼻息噴到她的臉上,引起她一陣顫栗,他才低問:“你可知,我在此候你多時了。原本以為你會很快便來此,誰知你終是看不出我的心。”


    “你……你……”左盼囁嚅著,身子又往後仰了仰,“你想幹嘛……啊!”


    話音未落,她便驚呼一聲,因太往後仰頭,她的身子失去平衡便要向後倒去!


    一雙有力的臂彎接住她,瞬間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章瑞盈盈淺笑的眸子凝視著她。左盼隻覺得呼吸突然被扼止,心在那一瞬間狂跳起來,她的目光落在他溫潤的臉上,拂過他粉色的唇,高挺的鼻梁,溫柔的眼睛……身子,忽然不受控製地一顫,便要站起來。


    身子隻微微一動,章瑞的雙臂卻猛然一緊,讓她更貼近他。左盼眨眨眼,心中忽然一酸,一顆淚便滑落。他的心一疼,俯頭吻上她顫抖的睫毛。左盼全身仿佛被電著,她禁不住地低低一呼,章瑞溫軟的雙唇卻將這未逸出的低呼咽了進去。


    好像失而複得般,他的擁抱用力而溫柔,他的吻急切而執著,他好像要迫不及待地驗證,她真的存在。


    趁左盼愕然啟唇時,他的舌頭滑進了左盼口中,若狂風一般席卷走她僅剩的一絲意識。


    良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嫣紅的香唇,抱住虛弱的她輕柔地放在一塊巨石上。他的雙眸不再是冰冷,而是充滿了愛戀,激動,氣憤。他深情地凝望著她,那清澈的雙眸漸漸浮上一層霧氣。


    左盼委屈又心疼看著他,手,輕輕撫上他微顫的唇。他緩緩閉眼,充滿憐惜地在她手心印上一吻。


    “你終於來找我了……”他的聲音,極啞,極低,透著無限的深情,與渴望。


    “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我以為,你不要我……”左盼扁扁嘴,不滿地嘟囔。


    “我怎會不要你,你對我而言,是如此珍貴。”章瑞輕輕在她身邊躺下,伸出一隻手臂讓她當枕頭。


    “可是,你什麽都不告訴我,害我那麽傷心。”左盼惱怒地控訴。


    “我隻是為了你的安全,我想保護你。知道得太多,對你絕不是好事。”他歎息一聲,輕輕撩起她額前的發絲。皺著眉看了她一張少年的臉很久,最後,他的視線隻落在她那雙不能改變的靈動雙眸上。


    “你一點都不在乎我,不僅什麽事都瞞著我,好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剛剛,你還那麽冷漠地看著我,你,你還……”左盼嘟著嘴,委屈地如同一個小孩,“你還凶過我!”


    “……我隻是想嚇嚇你,誰叫你以前不信任我……”


    “你心中無我,隻是現在什麽都解決了,那些對你而言最重要之事已經結束,你才會想起我,記起我的好來!我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玩偶!我的快樂,悲傷,全掌控在你的手裏,你卻如看戲一般,對我的一切冷眼旁觀,我恨你!”


    不知為何,左盼越說越生氣,越說越激動,於是,方才那一吻帶來的甜蜜消失殆盡,他以往的種種“劣跡”全被她想了起來。麵對他溫柔的笑臉,她便忍不住全抱怨了出來。


    “你怎麽就不明白我的心!”章瑞忽然低低一吼,又狠狠吻住了她不停埋怨的唇。


    這一吻,火辣又熾熱,他仿佛急於證明些什麽,吻得霸道至極。


    左盼的手輕輕捶了他一下,卻在下一秒被他握住,她半分也動不得了。


    他發燙的手心和漸漸往下移的吻讓左盼驚醒。她搖搖頭,再次掙紮。她的掙紮卻被他當成是拒絕,他猛然一驚,抬頭看她,灼熱的雙眸漸漸冷卻。


    “你真如此討厭我麽?”


    聽到他語氣中的心寒,左盼心一緊,卻隻是紅著臉搖頭。她非不經人事之人,對他情不自禁的反應她很了解,若不阻止,或許……或許……


    章瑞似乎也忽然明白了,臉驀地又一紅,將頭扭向一旁。


    他害羞了。


    左盼的心忽然變得很溫柔,她悄悄翻轉身子,將腦袋貼近他的胸膛,溫柔地說:“瑞,我們結婚吧。”


    由她來求婚,夠誠心吧?


    誰知,他卻輕輕吐出一個字:“不。”


    左盼一下就抬起頭來,坐直了看他,“你……你……”


    章瑞卻溫潤一笑,猿臂一伸便又將她攬進懷中。


    “此話,該由我來講。何況……”他故意一頓,裝出一副不悅的模樣道:“我不是章瑞。你不能再稱呼我為‘瑞’!”


    他似乎對自己沒記住他的真名而有些惱火?左盼好笑地看著他,“瑞”這個稱呼不過是因為習慣了而已。她怎會忘記,他就是“朝”,曾經,她便和朝在這裏度過那般甜蜜的一天。


    “嗯,好的,朝。”左盼忍笑看他。


    “盼,同我攜手白頭,永不分離,可好?”他忽然正色坐起,深深看著左盼。


    左盼嫣然巧笑,重重點頭,眼裏卻迅速泛起一層淚光。她喃喃地說:“可是,你這一輩子隻可以有我一人。你能否做到?”


    “當然。”章瑞執起她的手,憐惜地捧著,“得心愛之人相伴到老,足矣!”


    “那……他人都有三妻四妾的,你不會覺得虧了?日後不會後悔麽?”左盼狡黠一笑,眨眨眼。


    “那……你不當女皇,隻陪著我這個一窮二白的落魄之人渾然一生,你不會覺得虧了?日後不會後悔麽?”章瑞輕輕在她額頭印上一吻,反問。


    左盼不語,滿足地倚在他的懷裏。


    二人幸福相擁,很久之後,左盼開口:“我想念家園裏的孩子們了。我們回去吧。”


    “好。”章瑞不存一絲猶豫。


    “我要當幼師。我以前就是當幼師的,和小孩子在一起很快樂,很單純。”左盼淺淺笑著,前世今生的那些孩子們的天使笑臉一一在眼前閃過。她從未想過要當女皇,她隻當幼師。


    “幼師?”章瑞似有不解。


    “幼師,便是孩童的啟蒙先生,我們那裏,孩子們都稱呼先生為阿姨。”左盼解釋。


    “好,那麽,我便去也去當阿姨。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章瑞更用力緊了緊手,似乎是為了證明他所言非虛。


    左盼卻在此時噗哧一笑,章瑞不解:“你笑什麽?”


    “嗯……沒什麽。隻是想到,你將會是幼兒園史上第一位男阿姨罷了。”左盼莞爾,深切凝望著他,隻覺得他的雙眸似乎帶有磁力,瞬間便將她吸了進去。


    她不由得癡了。


    “那麽,你便是一位皇牌幼師了。”章瑞深情一笑,吻,如密雨般落到她的臉頰上,唇瓣上……


    《幼師》完結了,在盜版漫天飛的情況下,仍有這麽多堅持看正版的朋友,鯉魚很愛你們,感謝你們一直陪伴著鯉魚!也感謝誠心鼓勵和指正鯉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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