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網提醒書友注意休息眼睛喲


    曙色蒼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我沒有睡,看著天邊由青白而鮮紅,心中有無限淒愴正輾轉。


    已經是“明天”了。我手中拿著一把利算,無意識地,一下一下,活活把那傘剪死。我藏起來的那紫竹柄,八十四台的好傘。一切的變故因為它,我狠毒而淒厲地,把它剪成碎條,撒了一地,化作全泥。不願意它在我眼前招搖。


    收起來是密密的網,幽幽的塔,張開來卻是血肉人生。心魂在它勢力範圍之內翻撲打滾,萬劫不複。


    啊,回頭一想,算了,又有什麽意義呢?――我百般地說服自己。


    素貞經過一夜休養生息,又得許仙內疚地百般嗬護,二人如沐春風。


    我笑著迎上前:“走,趁天色好,我們上香去。妹妹幹掉了巨蛇,保了家宅平安,也當酬神去吧?”


    白素貞回房更衣,許仙暗來拉扯癡纏:“娘子並沒有起疑。”


    我冷冷地道:


    “我不是真心的。”


    “我是,小青,何以一夜之間變了臉?”他把握偷e的時間,“我不能對不起你。”


    我奮力奪回我的手。


    “我看不起辜負妻子的男人。”


    “為什麽這樣的矛盾?”他無辜地向我低語:“我不過血肉之軀――”


    “別罔顧道義,請你放過我!”我說,“一切都是誤會。”


    紫金庵,這始建於唐朝的名寺,位在洞庭西卯塢內,到了本朝,民間雕塑名手雷潮夫婦,精心雕塑了觀音妙相,呼之欲活的十八羅漢像,遠近的人無不慕名參拜。


    我們走進大殿,迎麵見三尊大佛,麵容安詳,端坐於蓮座。望海觀音,神情優婉。紅綠華蓋,在微風中簌簌飄動,普渡苦海眾生。


    我等莫非也是苦海眾生?眼前的十八羅漢,莫非也笑我等多情自苦?那看門神、長眉、評酒、抱膝。伏虎、降龍、欽佩、沉思……慈威爆笑,於我眼中,一一盡是嘲弄。


    是處香火鼎盛,煙篆不絕地書空。一室的迷漾薄霧,刺眼催淚。


    我代上香,素貞虔城稟告:


    “……隻願日後……”


    前事不記,隻願日後。


    許仙的臉,浮在薄霧中,一如海市蜃樓。近在咫尺,遠在天涯。一時間昏暈莫辨。


    我對他說:


    “相公起個誓。”


    “起誓?”他臉色一變。


    “對我姊姊失誌不渝。”


    “我的誓――在心中!”許仙一瞄素貞,“不必起在神前。”


    “我信你就是。”素貞道。


    “既在心中,說與神知也就更好了,言為心聲,說呀!”不遺餘力地催促。


    “說呀!”我逼他。


    我堅決逼他,破釜沉舟,再無轉國餘地。我要倚靠神的力量。


    “不過幾句話:若我許仙,對白素貞負心異誌,情滅愛海,叫我死無葬身之地。就這樣說。說呀!”我暗自變得歇斯底裏。


    許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嘴角掛了一絲嘲弄:“相公從前不是挺會起誓的嗎?你不是愛說什麽一生一世……”我逼令自己頑皮起來,“再說一遍又有何難?”


    許仙道:“我――”


    “讓我起誓吧!”素貞用世間最平和的語氣說了,“若我白素貞,有對不起相公的地方,叫我死無――”


    許仙顧不得紫金庵的人煙稠密,善男信女絡繹來往,畢竟受驚了,他受著原始感動的鞭策,她竟對他這樣的好!隻得不甘後人地道:


    “娘子,我許仙,在神靈前起誓,若…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叫我――”


    “好啦算啦,觀音羅漢都隻顧得你倆,沒工夫去聽別人的了。”


    “小青,讓我把這句說完,你住嘴!”許仙截止我打的圓場,他有意讓我聽著,“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好了,大局定矣。


    一切自何時開始,又如何開始?我的心怎忍追究?了斷與開始其實都一般難。


    趁我還未淪落到素貞那地步――那勢成騎虎,無以回頭的地步,我就比她強!我承受得起,一時間又巨大起來。


    我竟有興致給她錦上添花呢。


    取過一個簽筒,速與許仙。


    “相公,”我笑眯眯地說,“來求枝簽如何?看看你倆的美滿結局。”


    許仙已經無心戀戰.也許心中在厭惡我的殷勤。


    “不了,難道我們的結局,自己都不知道?”


    “來嘛,進了廟,人人都要求求簽。”


    他隨意地搖晃簽筒,好應酬身畔兩個女人。不一會,跌下一枝簽,是第八枝。


    許仙當然不知道,第八枝是下下簽。


    我奪過去,急急取簽紙,扔下他在神前。還一邊笑,一邊說:


    “不準過來,待會由我給你倆解簽。”


    這第八枝,原來是“鳩占鵲巢”,簽日:“鳴鳩爭奪鵲巢居,賓主參差意不舒。滿嶺喬鬆蘿葛附,且猜詩語是何如?”――我的心劇跳,怎麽可以宣諸於口?


    仙機但道:“情海無舟,緣盡十八”。


    一切自西湖情海小舟開始,緣盡十八?屈指算來,也有一年多光景。我驚駭得說不出話來。當下妙手一揮,那簽變了第十八枝。――呀不好,第十八技,也是下下,那是“杜鵑啼血,寒夢乍驚”。又把它變了第甘八技,不過是中平,開首是“部油汙陽月夜天,琵琶一曲動人憐……”。


    終於便挑揀到一枝好簽了,那是三十八,數變之下,三十八,才算是吉。我給許仙念道:


    “相公,你看你求得的上上簽,那是‘淵明賞菊’呢。”


    素貞道:“拿來一看。”她笑了,細細地在丈夫耳畔私語:“歸去來兮仕官閑,室堪容膝亦為安。南窗寄傲談詩酒,倚仗徘徊飽看山。”


    “姊姊,”我裝作為她高興,“這簽語,可是地久天長?”


    “怎麽知道呢?”她瞄了許仙一眼。


    她漸漸地,漸漸地,變成一個倚賴的妻。看不破我的小計。我緊繞著素貞的手,素貞緊繞著我的手,步出紫金庵。


    許仙表情陰晴不定。


    太陽下山了,如一次赫赫的死亡。遠看是一座飽滿圓胖的紅墳,這墳埋葬了我一次荒唐的初戀。我用最大的代價來證明:一切都是騙局。


    我做錯了什麽?素貞做錯了什麽?誰騙了誰?


    難道許仙不發覺嗎?


    情到濃時值轉薄。


    太濃了,素貞對他的愛,近乎酒媚,把他窒息。睡得好不好?晚上吃什麽菜?一碗熱湯吹得稍涼才遞過去,一件衣裳左量右度。素貞鎮日問他,孩子取什麽名兒?


    無論他觸及她任何地方,講任何一句好話,她都想流淚。失而複得,格外珍重,又不敢困為禁育――女人的難處。


    一入夏,不但食欲大減,且晚上也睡不好覺。鬱鬱地過了一天算一天。


    這是痊夏的毛病。


    誰知是因為夏天,抑或失意?


    萬不能遊手好閑下去。經曆了一劫,一切又回複舊觀,要一直地閑,一直地閑,待得他死了……無聊的漂泊的生涯。愛情的播弄。輸家的自卑。我根本不願意待在家中。


    隻好循蘇州人解決痊夏的禮俗,喝“七家茶”去。


    不知這風俗是否有效,但他們習慣了,大概亦有千百年。人們習慣很多事,懶得追討因由,也不敢違背,基於不打算再想一些新鮮物事來演變成為習慣之故,便世代源遠地遵循。他們竟相信情天是女朗補的、恨海是精衛填的。每人一生隻能夠愛一個人。――以上,便是中國人的習慣了。


    這天,我循例出門,向左鄰右舍討茶葉去。不少於七家的茶葉,混在一起,用去年準在門牆的“撐門炭”來烹茶喝,便可卻暑去病。


    我一家一家地討,去得越遠越好。用一隻瓷碗,盛著東取西撮、零星落索的茶葉。什麽菜也有,混成一卷糊塗帳。


    情天是女娟補的,恨海是精衛填的。一生愛一個人是絕對的真理。


    “小青!”


    背後有人喚我。


    驀然回首,那人是許仙。比起第一次,他老百,凡俗了,氣短了。


    他尾隨我沿門討菜來?


    家家戶戶都向家家戶戶沿門討茶。也許不算討,到了最後,結果隻是“交換”,並無絲毫損笑。中途並沒有抉擇、失落、萎頓。


    “什麽事?相公。”


    “沒事,”他道,頓了一頓,“隻想喚一下你的名字。”


    我沒搭腔。


    一切由他。敲了王媽媽的門,笑著要了一撮茶葉。又道:“王媽媽下午來我家討茶葉嗎?我給你上好的碧螺春。”


    “小青,謝了。你家姊姊身子可好?”


    在我們婆婆媽媽地寒暄時,許仙背過身,離得遠遠的,拔著牆縫中掙紮著茁長的野草。疏淡輕淺的青草腥味,鬱悶不可告人,他血肉之軀的矛盾。――做人就這點麻煩。


    我有點不忍。


    享受閱讀樂趣,盡在吾網,是我們唯一的域名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蛇後很悍粉誘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蠟筆Woo小丸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蠟筆Woo小丸子並收藏蛇後很悍粉誘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