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時而遮蔽半輪彎月,極遠處的村落傳來犬吠雞啼。臨近中秋,荒林枯草從生全是落葉,幾隻小獸偶爾竄過灌木林,老烏輕啼讓幽深密林更顯得安靜。


    曹華被兩個人抓住手腳抬著在樹林間快步行走,身上的傷痛傳來,腦子裏已經渾渾噩噩,隻能看到朦朧星光和一張滿是淚水的臉頰,沾染了煙熏的汙跡。


    “你們是什麽人,要帶我們去哪裏?”


    趙天洛沒有受傷,但經曆這麽凶險的刺殺,早已經嚇的魂不守舍。


    莫名被這群陌生人綁走,她心裏說實話還有點僥幸,若沒有這群突然冒出來的歹人,曹華即便殺光所有死士,也可能被熏死在地道裏。


    因為手無縛雞之力,趙天洛並沒有被綁住,隻是跟在曹華旁邊踉踉蹌蹌的跟隨。


    趙庭聽見詢問,手持短刀表情凶狠:“這狗官綁了我大哥,不把人放出來,你們就別想活著離開。”


    曹華仇家無數,趙天洛也不知道這屬於那一隻,時至此刻,也隻能好言以待:


    “好,要放誰你直說,曹華現在受了傷,你們先救他,他死了,你們什麽也得不到。”


    話語出,十幾個男女當即頓住腳步。


    曹華?


    京都太歲?


    趙庭等人臉色大變,轉過身來,持刀謹慎盯著那個渾身浴血的年輕公子,方才心中的疑惑一掃而空。


    被人這樣伏殺都能衝出來,方才他還有幾分佩服,若此人是曹太歲,那就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了。


    抬著曹華的兩個漢子,駭的是魂飛魄散,當即便鬆開了手,生怕莫名其妙死在了曹太歲手底下。


    荊娘子知道瞞不下去,手依舊抓著趙天洛的衣領:“不管他是誰,隻要放了我哥,我便不會為難他。”


    話帶著幾分壓抑,有幾分真假,無從得知。


    曹華被摔的稍微清醒,晃了晃腦袋,嘴被堵住,隻能:“嗯—嗯——”


    趙庭麵色陰晴不定,莫名其妙綁了曹太歲,若是被發現,他們這些跑江湖的,這輩子都別想在江湖上露麵。


    趙天洛察覺到這些人的畏懼,急忙開口道:“我保證,你們對他有恩,他絕對不會殺你們,隻要放了我們...”


    荊娘子那裏肯信這鬼話,麵蒙黑紗,眸子裏憤狠難掩:


    “放了我哥,自是不會為難你們。”


    “敢問姑娘兄長是誰?我這就去傳令。”


    “荊鋒。”


    趙天洛自然是認得荊鋒,愣了少許,忽然驚喜道:“原來你是荊壯士的妹子,你們誤會了,荊鋒已經被封為黑羽衛虞候,都是自己人...”


    荊娘子白天還看到荊鋒被關在囚車裏,已經被騙了一次,豈會相信這鬼話,隻是冷眼道:“你回去報信,把我哥帶到紗帽山下放走,我自會把他放開。”


    趙天洛連忙點頭,焦急道:“你們先救他,我這就回去讓荊鋒過來,到時候你一問便知。”


    說著趙天洛便提著裙擺往山下跑去。


    趙庭等人本想阻攔,抬了抬手,也沒有開口,隻是重新抬起曹太歲往山裏走。


    曹華消耗過大又被煙熏,此時有些脫力,他自然認出了旁邊手持匕首的蒙麵女子,正是畫舫上的荊娘子,眨了眨眼睛,示意她把自己嘴上的麻布拿開。


    隻是荊娘子怕他亂說,根本就沒有讓他開口的意思,眼睛也一直望著別處,也不知是不想看,還是不敢看。


    -------


    範家大宅內,寒兒回去通知黑羽衛趕來救援,李百仁則手持大刀焦急砍了半個時辰,刀已經卷口,厚重石門卻沒有半點動靜,裏麵的喊殺聲逐漸消失,不禁心急如焚。


    黑羽衛很快趕到,黃大錘強行砸開了石門,眾人衝進去後,卻見金碧輝煌的大廳裏黑煙彌漫,殘缺屍首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並沒有曹華的身影。


    “搜!”


    眾人鬆了口氣,知曉必然有其他出口,在大廳中頂著濃煙找了幾圈,在珊瑚堆背後發現了暗道,沿著血跡追出井口,那裏還有半點人影。


    而另一側,王蒙帶著剩下幾個弟兄跑出來,在井口便發現了被五花大綁的範成林。


    本想一刀殺了這敗事有餘的廢物,可終究是李公公看重的人,隻得忍著怒氣嗬問:“範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範成林早已心如死灰,見王蒙還還活著,立刻急聲道:“曹太歲已經逃離,事情敗露必然影響到李公公,速速回京傳訊,早做提防。”


    王蒙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也不敢在此逗留,帶著範成林便快馬加鞭趕赴東京,通報這個消息。


    --------


    夜色幽幽,一行人遁入深山老林之間,方圓幾裏都沒有人家,隻剩下幾片開墾後又荒廢的山地,翻過幾座小山嶺後,眾人在一個山坳的小溪邊停下。


    都是走江湖的三教九流,野外求生能力自不用說。停下來後便清出一塊幹燥地帶,幾個人翻到林子裏采摘野果,餘下的則坐在周邊休息望風,解開腿上的綁腿修整。


    為防被人發現,小溪邊沒有燃起篝火。


    曹華被綁在一顆樹幹下方,渾身依舊淌血,沒有給醫治的意思,反正等荊鋒回來,殺還是放也說不準。


    口幹舌燥,饑腸轆轆,身體的疲憊讓人很難受,隻是渾渾噩噩的看著遠方人群走動,還有竊竊私語。


    “這真是曹太歲...”


    “這身手,除了曹太歲還能是誰...”


    ....


    持著刀兵的看守並不敢靠太近,隻是在遠處盯著,身著夜行衣的女子坐在小溪邊,望著溪水裏碎碎圓圓的星空愣愣出神。uu看書ww..om


    “嗚嗚...”


    曹華受了不少外傷,再不止血活下來也必然留下後遺症,便哼了幾聲,提醒這群‘自己人’。


    聽到了動靜,卻沒人敢搭理,隻是自顧自的小聲說話。


    荊娘子猶豫許久,還是拿著水囊走到了樹幹下,沒有拉下麵巾,眸子看著地麵:“你..要是敢亂說,我現在就殺了你。”


    曹華點頭。


    荊娘子左右看了看,未防他亂喊說些個‘老子玩過這賤人’的惡心話,還是開口道:


    “你們去休息,我看守一會兒。”


    幾個弟兄夥知道荊娘子身手了得,對付個半死不活的人沒問題,便點頭找了個草堆躺下。


    堵住嘴的麻布拿開,曹華咳嗽了幾聲:


    “咳咳...荊娘子,我冤不冤..你哥好好的,我沒對他怎麽樣...”


    荊娘子眼中湧現出怒意,若不是哥哥性命沒有保障,她已經將這狗官剜了心:“我不會上兩次當,我不信你。”


    曹華眼神示意自己的胸口:“上次你留的紙張我看到了,肯定是放在心上,以我的武藝,何須說這些謊話。”


    提起‘上次’,荊娘子難掩羞憤,手持匕首蓄勢待發,咬牙許久,終還是把收伸入男子血淋淋的衣袍,摸出了一張已經看不清的宣紙。


    順帶,還有一件鵝黃色的肚兜。


    “你..”


    荊娘子雙眸幾乎噴火,觸電似的把自己的貼身小衣塞回男子懷裏。


    察覺不對想掏出來,卻又是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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