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發生了點小插曲,但好歹也算是道了別,曹華從十寶堂出來已經到了黃昏時分,馬上要出遠門,有個人自然要打個招呼。和劉老四交代好這個月的注意事項後,他孤身一人來到了青蓮巷。


    小巷清幽,行人不多,過來幾次已經成了熟麵孔,幾個婆姨瞧見他這大胡子書生,還頗為曖昧的笑了笑,顯然知道了陳小姐有了心上人。


    他隻是點頭回應,來到小院門口,發現大門緊閉,估計是出了門仆人也不在。


    正想和鄰居打聲招呼代為轉告,卻聽見裏麵傳來女子哼唱的曲調: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說實話,陳姑娘跳舞還行,這歌喉實在有點難以入耳,倒不是聲音不好聽,而是沒學過聲樂根本不在調子上,完全是瞎哼哼。


    抬起手本想敲門,卻聽到裏麵傳來水花聲。


    陳家小院不大,靖柳的閨房在左側,右邊是廚房雜物間等,以他的過人聽力可以準確分辨出聲音的位置。


    在洗澡?


    他挑了挑眉毛,就在巷子退了幾步,然後前衝躍起,手按院牆上直接翻了過去。


    動作幹淨利落,身輕如燕落地消聲無息。


    小院裏的老杏樹鬱鬱蔥蔥,石桌上還翻著一本詩集,看樣子方才在這裏休息。


    順著歌聲來到側屋門口,他走到窗邊醞釀少許,然後猛地:


    “咳咳!”


    “啊!!!”


    女子尖叫和水花撲騰的聲音響起,似乎還嗆了口水,手忙腳亂也不知在幹什麽。


    “陳姑娘別怕,我這就進來幫你。”


    “別,你...你這賊人,快出去...”


    房間裏,泡在大浴桶裏麵的陳靖柳顯然慌了神,想要爬起來穿衣服,又怕曹賊真跑進來看個精光。


    畢竟門閂這東西對於京都太歲來說,有和沒有區別不大。


    陳靖柳又氣又惱,她還想收拾幹淨傍晚的時候去萬寶樓看看,卻沒想到這惡人竟然不告而入在這種時候跑來欺負人,眼見門被推了兩下,她焦急道:


    “曹賊,你再這樣,我要叫人了!”


    曹華頗為有趣的靠在窗子上,順勢接話:


    “你叫吧,叫破喉嚨也沒人救你。”


    “......”


    屋裏沉默了少許,傳來小聲嘀咕:“就知道口花花,整天沒個正經...”


    嗬?


    這是說他光說不練假把式了?


    曹華眼睛微微一眯,便用力推了下門,門栓頓時崩斷了。


    “啊!!!”


    又是一聲尖叫,屋裏傳來陳靖柳的討擾聲:“我錯了,你莫要當真,我們...我們名不正言不順,你不要亂來...”


    曹華這才滿意,轉身走到石桌旁坐下,開口道:“我明兒個要去確山縣一趟,來回最少半個月,鋪子的事情暫時交給你打理,已經給劉老四打過招呼了。”


    他一走便沒法親自操盤,劉老四隻是個潑皮沒有決策和擔當責任的能力,一個鋪子總得有人打理,他周圍沒有可用之人,便隻能交給陳靖柳代為照看。


    房間裏,陳靖柳在浴桶藏了稍許,見曹賊沒有闖進來,才稍微鬆了口氣。想了想:“我不會做生意,虧了銀子怎麽辦?”


    “再怎麽虧也比直接捐錢來的慢,一下子六萬多兩,我就是拿去打水漂都得好幾天功夫。”


    “哦..”


    陳靖柳思索稍許:“若是虧的太多,你會不會怪我?”


    “若是虧的太多,你自己想辦法補償我。”


    陳靖柳頓時急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願意做:“我才不答應,你找別人,我看那個蘇小姐就做的挺好。”


    曹華微微蹙眉,站起身來走向門口:“看來得進來睡服你。”


    “別...你..你好無恥。”


    正在穿窸窸窣窣穿衣服的陳靖柳頓時慌了,又跳回了浴桶裏,結果把衣服也弄濕了。


    “知道就好。”


    曹華不以為恥的重新坐下,略微思索,認真道:“林衝的事情有消息了,董平和薛霸兩個虞候,因為一些原因謀害林衝,結果林衝被人所救,目前看來事出有因。”


    陳靖柳頓時驚喜:“我就說衝哥哥不會觸犯律法,肯定有冤屈才會出手殺人。那衝哥哥的下落可找到了?”


    “殺人後被官府搜捕,抓到了救人的俠士,但林衝下落不明,我已經和鷹爪房打了招呼,有消息再通知你。”


    “好。”


    雖然沒有下落,但總歸是有了好消息,陳靖柳猶豫稍許,還是壯著膽子穿好了衣服,從屋裏走了出來。


    頭發濕漉漉披在肩上,皮膚水潤晶瑩,除了一聲古色古香的衣裙,倒是和現代女子沒啥區別。


    用梳子偏頭梳著頭發,陳靖柳走到了他的跟前,蹙著眉毛道:“你傷還沒好,出去辦事可莫要與人動手,我知道你武藝高強,可武藝再高上次還不是被賊人捅了,萬萬莫要大意。”


    至於出去辦什麽事陳靖柳根本不問,生長在官宦之家,不能幹涉男人政務的規矩牢記在心。


    曹華上下打量幾眼,忽然拍了拍大腿,示意她坐下。


    陳靖柳連忙退開幾步,臉色尷尬起來:“你...你莫要亂來,待會鄧姨娘回來,看到怎麽辦...”


    曹華臉色一沉,略顯不滿。


    陳靖柳說實話還是很害怕曹華的。猶豫了少許,還是不太情願的在男子腿上坐下,努力保持平靜。


    陳靖柳接觸這麽久,最怕有一天發現曹華的‘本性’是裝的,有時候甚至會做噩夢,夢裏曹華又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京都太歲,嚇醒之後便再也睡不著。


    若非如此,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豈會明知要被欺負還三番兩次的跑上門,明知強人所難還要曹華掏銀子做善事。


    胡思亂想間,忽然發現手中的梳子被拿走了。繼而潮濕的頭發被抓住,一縷縷的梳整齊。


    “李綱把你爹幹的事兒又幹了一遍,這次被聖上知道了,本都督自然也是被彈劾的人之一,可我非但沒追究,還派人暗中護送李綱離京。


    結果我派的人被周侗發現,還被周侗打了一頓,氣得徐寧跑回來撂挑子。


    被人上書罵‘依權自重’還腆著臉保護人家,黑羽衛上下都有氣,隻是礙於我的權威不敢說出來罷了。


    我其實心裏也有氣,李綱派人暗殺我,射了七箭,uu看書 ww.uukah差點射死謝大俠,我卻隻能忍著不能報仇,因為李綱是個忠臣,而我是禍國奸賊,你見過我這麽憋屈的奸賊?”


    絮絮叨叨,少有的說了些心裏話。他也是從周侗的反應,看出柳家莊放箭的人是李綱,可知道又能如何,這種名留青史的大忠臣,他不好還手。


    陳靖柳臉頰滾燙,很不自在的坐在他腿上,腰杆挺直安靜聽著。


    男人給梳頭,在夫妻之間也是很親昵的行為,至少她從未見過爹爹給娘親梳過頭。男子是一家之主,本就高高在上威嚴持家,怎麽能做這些討好夫人的小事。


    可現在頭發握在男子手裏,她感覺..嗯,很滿足。


    聽著曹賊的抱怨,陳靖柳沉默稍許:“我知道你不容易啦,聖人雲‘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隻要你做的事利國利民,哪怕此生都背著罵名,也自有後人證你清白。”


    曹華嗬嗬一笑:“全天下隻有你知道我曹華是個好人,我過得這麽憋屈,光講大道理安慰,未免太假大空了些。”


    假大空?


    陳靖柳愣了少許,倒也是明白了意思,微微低頭,又被曹賊給扶正了。她小聲呢喃道:“我為娘親守孝,按禮法要守滿二十七個月,等孝期滿了,我給爹爹修書一封,到時候...爹爹答應,我自然不能說什麽...”


    一副被強迫滿不情願的模樣。


    曹華挑了挑眉毛:“又沒說要娶你,看把你嚇的。”


    “哼~”


    陳靖柳都懶得搭理這渾人,隻是眨了眨眼睛,望著滿院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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