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清晨。


    黑羽衛和車架在府門外等候,曹華親自送謝怡君出城。


    這幾天暫時放下了手頭工作,一直在教謝怡君如何使用火銃和配置火藥,學的挺快,不過三天的功夫準頭已經比他還好,弄的他這個穿越客都有些不好意思。


    丫鬟玉堂知道謝姐姐要走,委屈巴巴的哭了好久,畢竟這段時間都是她伺候的時間多,著實喜歡這個又厲害又和氣的大姐姐。為此晚上偷偷跑到曹華的屋裏,小聲嘀咕:“公子,謝姐姐可好了,要不你把她鎖起來吧。”


    要是鎖的住,早就這麽幹了。


    曹華也隻能安慰幾句:“遲早會回來的。”


    寒兒得知這個消息倒是鬆了口氣,家裏藏著一個反賊她每天都提心吊膽,連薛九全的麵都不敢見。如今公子幡然悔悟與反賊劃清界限,她自然是放心許多。


    馬車晃晃悠悠,來到了汴京城外。


    一匹黑色大馬牽過來,身著紅色衣裙的謝怡君翻身上馬,腰懸長劍,白色長槍掛在馬側,偏頭笑容和煦:


    “走了!”


    曹華站在路上,抬手擺了擺:“有空多回來看看。”


    說起來,到有些送遊子出門的味道。


    相處這麽久不舍肯定有,但謝怡君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到哪兒都挺灑脫,隻是報拳行了個江湖禮:“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再會!”


    話落,便拍馬揚長而去。


    曹華矚目相送,直到人影消失在視野盡頭,才撇了撇嘴:“這瘋婆娘,可千萬不要在外麵給我搞事。”


    馬車旁,副使李百仁小心翼翼湊到跟前,懷抱大刀蹙眉道:“都督,要不要派人跟著,若是有啥事,也能把她帶回來。”


    李百仁身為副使,算是典魁司的三把手,因為謝怡君的事情曹華對他關照有加,目前來說算是半個親信。他知道反賊謝怡君在侯府住了兩個月,不過這種窩藏逆賊的事情放在曹太歲身上,就算被發現,一番操作下來頂多罰酒三杯,他也沒當成大事來對待。


    如今把這女反賊放走,李百仁琢磨許久也沒能猜透曹公的心思,便想著派幾個人跟上,免得到時候曹公後悔又得派人滿天下的找。


    曹華確實有派人跟著的意思,不過思索了稍許,還是搖頭:“不用,你們跟不上。”


    李百仁點了點頭,‘胭脂虎’這樣的高手想暗中跟蹤確實很難,他倒也不再多說。


    官道上。


    駿馬飛馳而過,謝怡君偶爾回頭瞧上一眼看有沒有人跟過來,行出十裏後,馬速才放慢了稍許。


    還真就放虎歸山,他到底什麽意思...


    騎在馬上,謝怡君微微蹙眉,思索著到汴京後的所有事情,想從其中分析出曹華所作所為的深意和目的。


    這自然是分析不出來的。


    謝怡君想著想著,思緒便被帶到了曹華所講的故事上麵,她本就是嫉惡如仇的性子,聽見水滸中的某些事情便火冒三丈。


    被扣押在武安侯府她沒辦法,這出來了還不是天高任鳥飛。


    “你說殺不得就殺不得?你都能殺‘花花太歲’,我憑什麽不能殺矮腳虎,這種小人也配稱‘虎’...”


    謝怡君輕聲嘀咕,看著腰上的黑羽衛牌子,思索少許,便把馬頭轉向了梁山。


    回西蜀?開玩笑,她想去哪兒還需要聽曹賊的安排?


    ‘胭脂虎’謝怡君,蜀王麾下第一悍匪,就這樣因為曹太歲一個子虛烏有的故事,單槍匹馬殺向了梁山。


    而且為了殺人方便,還打著曹華的名號。


    至於還沒來得及霸占扈三娘的矮腳虎王英會是什麽下場,目前還沒人知道,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


    時間回到當前,太後壽宴將近,大街小巷開始張燈結彩,詩會文會一如既往的一場接一場,不過主題變成了賀壽詞,料想這次曹太歲應當沒膽子過來掀桌子。


    已經到了盛夏,汴京城中大街小巷都熱了起來,蟬鳴藏在楊柳之間,內河之中偶有頑童在水裏嬉戲,婦人持著藤條嗬罵。


    有些幼童嚇的褲子都不穿在街上亂跑,婦人跟著追胸脯顫顫巍巍,惹得茶鋪裏的老翁嘴裏葷話不斷,推著小車的商販還頗為熱心的擋住去路,對著羞惱婦人開幾句玩笑。


    曹華既然出了門,便順勢到鋪子這裏來逛逛,走在長街上看著久違的市井百態,倒是覺得挺有趣。


    時間剛到正午,陽光有些毒辣,萬寶樓就在前方不遠,走在巷道從後門進入鋪子。


    抬眼看去,巷子裏三個人影在往前行走,蘇香凝和丫鬟青果,抬著攤子上的物件往回走。


    旁邊還有個華服公子,扛著一張小桌,比較吃力。


    近個把月沒過來,本想開口打個招呼,哪想到蘇香凝聽到動靜回過頭,瞧見他後愣了一下。


    旁邊的華服公子好奇說了兩句什麽,蘇香凝便尷尬頷首,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華服公子皺眉打量了他一眼,便繼續扛著桌子跟了上去。


    嗬?半個多月不見,連相好都找到了,可惜可惜...


    曹華感歎一句,倒也沒有多想,推開了萬寶樓的後門。


    “哎喲喂!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宋掌櫃正四仰八叉躺在藤椅上,端著紫砂龜背壺,手持鎦金美人扇,抬眼瞧見京都太歲,隻覺得下身一寒。


    天氣炎熱街上人影稀疏,大中午的也沒那個官家小姐願意過來逛街,曹華自然不會因為員工休息一下便借題發揮,隨和開口道:


    “過來看看,最近鋪子咋樣。”


    每天劉老四都會上門匯報鋪子營收情況,不過像‘人文關懷’等東西劉老四自然不懂,他這當幕後老板的身份再高,對於自個員工還是得上點心。


    宋掌櫃連忙起身讓開位置,取來新購置的一套茶具泡了壺極品龍井,站在旁邊扇著小風殷勤道:


    “曹公放心,鋪子上下沒出半點岔子,隻不過市場飽和新上的‘草尖’走的慢,劉老四又安排了幾個兄弟在茶館酒肆宣傳,說您因為‘草尖’一事氣的吐血三升卻又不敢借題發揮,算起來過幾天應當能再大賣一波。”


    有些專業術語,自然是跟著曹公學的。


    “不錯不錯,有長進。”


    曹華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手持茶碗品位了稍許:“對麵兩家沒過來找麻煩?”


    “明麵上沒有,倒是有些個麵生的閑逛走進裏屋,當然,光瞧見我在這兒乘涼了。”


    宋掌櫃扇著風,略微回想了一下,忽然又湊近了幾分:“不過聽小張說,前幾天有個人過來找他去蘭桂坊坐坐,意圖不明,小張不敢大意和我說了,曹公你看?”


    鋪子裏兩個夥計都是跟著劉老四混的潑皮,平時有人請客去逛窯子早就去了,不過現在在曹公手底下做事,都是謹小慎微生怕被割斷第三條腿。


    曹華略微思索後:“小把戲,你讓小張過去,該享受的享受,該拿著的拿著,提的要求事後說沒找到即可。”


    “小的明白!”宋掌櫃混跡三教九流說書賣藝,本身也是一肚子壞水,那裏會不明白曹公的意思。


    曹華在鋪子裏休息了稍許,又好奇問道:“蘇姑娘的豆花鋪子生意如何?”


    聽到這話,宋掌櫃臉色微僵:“按照您的吩咐給車馬行那邊打了招呼,路過的時候都會關照一下,生意倒是不錯。隻是,這蘇小姐最近....”


    “怎麽了?”曹華抬了抬眉毛。


    “嗯...”宋掌櫃猶豫稍許,還是說道:“蘇小姐以前是名樓的姑娘,好像和林侍郎家的公子有些交情,最近林家公子天天過來,蘇小姐好像...”


    “行了!”


    曹華那有心思聽這些八卦:“該關照的關照便是,順便多招些夥計培訓,等太後壽辰一過便要搞一波大的,莫要出了岔子。”


    “是。”宋掌櫃連忙點頭,想了想又說道:“青蓮巷的陳姑娘倒是過來了兩次,領著些許官家小姐,小的便給打了個七折,事後把陳小姐掏的錢給送了回去,隻是陳小姐不收...”


    曹華聞言頗為好笑:“沒必要搞這種小伎倆,她願意介紹朋友過來,麵子給足即可。”


    “小的明白。”


    -----


    在鋪子裏呆了片刻便起身離去,看著天色還早,忽然想起上次梁山五虎鬧東京的事情。畢竟剛剛又被刺殺了一次,這種事情不能不提防。


    這麽久過去,李師師受的驚應該也壓的差不多,為防再出現這樣的情況,得過去再恐嚇一下,畢竟他也不知道皇帝什麽時候出門。


    念及此處,曹華便在僻靜巷子裏去掉喬裝打扮,輕車熟路的前往茗樓。


    中午時分,來青樓尋歡作樂的畢竟是少數,也就些許文人幾個商賈占了雅間代客,大多姑娘都在後宅休息或唱詞練曲,才藝高的將詩會送過來的新詞譜成曲子,教授給手底下帶的姑娘彈唱。


    也有些性子活潑的圍在一起談論些八卦。比如說範公子又專門為那位頭牌作了新詞,嶽大才子為了給李師師爭第一花魁的名頭,半個月沒出門埋頭苦思。


    市井傳言當不得真,但也足以讓一些姿色才藝不出眾的女子羨慕不已,曹華被湯夫人領著走向後宅,還聽到蘇香凝和林公子的些許事情。


    說是林封陽得知蘇香凝日子過的辛苦,u看書 ww.uukansh 每天帶著家丁朋友過來捧場,堂堂吏部侍郎家的公子,竟然還給豆花鋪子幫忙搭手之類。說的幾個小姑娘都感動哭了,抱怨自己怎麽沒遇上這種好人。


    他聽後對那林公子感官還不錯,隻要蘇香凝不是遇到個人渣,也沒必要關心這麽多。


    來到後方亭湖的二層小樓旁,裏麵傳出一首琴曲,側耳傾聽,竟是他上次露過一手的《梁祝》。


    大家和業餘人士的區別就是大,這從李師師手底下探出來的《梁祝》,哪怕聽了很多遍,還是覺得耳目一新,好像他吹錯的幾個調子還特意調整過,這造詣著實不簡單。


    湯夫人含笑上去敲門,琴音停住,卻沒想到李師師在裏麵來了一句:“媽媽,我今天不見客。”


    身為花魁有這個資格,但也得看來的人是誰,湯夫人臉色尷尬,連忙提醒道:“是曹華曹公子過來拜訪。”


    稍許,屋裏響起腳步走動的聲音,房門打開。


    李師師笑容溫柔,瞧見曹華麵色嚴肅負手站在門前,俯身盈盈一禮:


    “見過曹公子。”


    曹華察言觀色的本事以入化境,哪怕李師師眉宇間掩飾的很好,還是發現有些許古怪,好像是緊張。


    ‘京都太歲’出門猶如閻王逛街,讓外人緊張太過正常,曹華也沒有在意,直接就進入了屋裏。


    李師師咬了咬下唇,終是不好讓曹太歲換個房間,隻能關上了房門,心不在焉,眼睛偷偷撇向床底。


    要說一向性格恬淡隨和的李師師,為何有這種古怪表情,還得從半個時辰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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