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樓街夜晚繁盛,來來往往三教九流皆有,幾個人在街上很難相遇。而在曹華帶著劉老四逛青樓的同時,歸雲閣內一場文人聚會開始,才子佳人乘馬車小轎,三兩結伴陸續抵達。


    帶著幾分書卷氣的女子緩步走在街上,正準備進入歸雲閣,轉眼瞧去發現對麵不知何時開了家新鋪子,鋪子不大也沒生意,隻有兩個小廝坐在門檻上嘮嗑。


    “萬寶樓..”


    陳靖柳眨了眨眼睛,又望向旁邊的生意火紅的百寶齋,不禁麵色古怪。她是百寶齋的常客,頭上玉簪便出自其中,看到那個‘全場七折’的招牌眼前一亮。陳清秋辭官而去她為亡母守孝,隻留了兩個老仆人在京中,生活來源不多加上從小節儉,她看到這等好事難免動心。


    本想去百寶齋逛逛,可看到旁邊的小鋪子實在寒酸可憐,便順勢走向了萬寶樓。


    坐在門檻上的宋掌櫃見到客人來了,本想讓小弟起身打招呼來聲‘見過小姐,裏邊請’,可看清來人後卻是一個哆嗦,急急忙忙站直身體,給小弟使眼色。


    掌櫃的宋長秋可是劉四爺拜把子兄弟,上次‘刨太歲頭上的土’便有他一份兒,自然認出這位小姐就是和太歲爺花前月下的那位。


    乖乖!


    東家過來視察,要是看到他們在鋪子裏嘮嗑磨洋工,晚上在床上隨便吹點枕頭風,還不得把他們幾個送進宮伺候娘娘。


    鋪子總共就三個人,此時都規規矩矩的站在門邊,低眉順眼等著陳靖柳進去。


    陳靖柳倒是沒認出掌櫃,畢竟那晚黑燈瞎火十幾個人又匪氣橫生,現在的掌櫃穿著袍子幹幹淨淨完全聯想不到一塊兒去。


    她隻覺得這幾個店夥計態度很特別,微微頷首回禮便走進鋪子。鋪子不大,晚上到處都是蠟燭,隻有三件商品擺在三個木台上,一眼便能看完。


    隻是這一眼,陳靜柳便覺得驚豔,三隻發簪逐一看過去,越看越覺得喜歡,特別是那根刻有‘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簪子,雖然是男子佩戴的,但她自幼喜歡七言,隻覺得愛不釋手。


    一連看了半刻鍾,陳靖柳才抬起眼簾,她對珠寶行業一竅不通,但好壞還是能看的出來的,這簪子做工極好不可能沒生意,於是略顯好奇:


    “掌櫃,這麽好的簪子,為何沒人買?”


    灑家那兒知道!宋掌櫃滿腦袋汗水,擦了擦額頭賠笑:“小姐,小的們...努力在賣。”


    陳靖柳有些莫名其妙,看著那根銘刻詩句的簪子:“這簪子怎麽賣?”


    您問我?掌櫃的眨了眨眼睛,尷尬道:“小姐莫要說笑,還不是您說了算。”


    “我說了算?”陳靜柳柳眉微蹙,倒是被搞得有點懵。她確實喜歡這簪子,左右看了好久,還是拿起了那根山水簪。畢竟買回去不能光自己看,詩句雖好可以抄嘛,沒必要一定刻在簪子上。


    她從荷包裏取出一張銀票,五十兩官票,省吃儉用好久才攢下,隔壁最貴的簪子也才三十兩,這簪子比隔壁的好一些,五十兩應當夠了。她把銀票遞過去:“夠不夠?”


    宋掌櫃雙手接過銀票,陪著笑臉道:“您說夠了,那就夠了。”


    陳靖柳眨了眨眼睛,還是第一次見這麽賣東西的鋪子。她自然不好說給多了,反正簪子確實物超所值,便拿著玉簪微微頷首離開了鋪子...


    ------


    歸雲閣高三層,來來往往人數眾多,不乏汴京小有名氣的才子佳人。


    隻是尋常聚會,像周邦彥、李師師等大人物自然不會到場,不過有嶽進餘、範成林等才子也讓不少人趨之若鶩。


    陳靜柳喜歡詩詞,但對於迎來送往並不熱衷,平時過來也隻是在旁邊觀看,有認識的官家小姐便閑談幾句。偶爾有了佳句被眾人稱讚,她也隻是頷首示意,總得來說就是能玩到一塊兒去,但不是中心。上次陳清秋冒出一首《過惶恐灘》之後,她名氣水漲船高才大了些,一時間不習慣,倒是好多天沒過來了。


    “陳姐姐...”


    “陳姑娘...”


    陳靖柳緩步走入二樓正廳,相識的幾個朋友發現她後,立刻過來打招呼。為首是侍郎蘇幕的外孫女,才氣不高,托外公的福卻在這裏混的如魚得水。


    年紀不大的少女,走上前本想打過招呼,眼睛隨意一瞟,忽然愣住了。


    幾個想攀高枝的書生反應慢一拍,說了幾句話才注意到陳小姐頭上那根簪子,有點眼熟!


    陳靖柳看著幾個滿臉茫然的男女,還以為方才不小心把簪子插歪了,臉色微紅抬手整理,卻又發現沒啥問題。


    “陳姐姐,你的簪子...”


    少女眨了眨眼睛,半晌沒回過味來。都說陳清秋兩袖清風,她閨女怎麽會帶著價值千兩的名貴玉簪。難不成是某個心怡之人送的,以陳靖柳的才名倒是有可能,可動輒千兩買一根簪子送人,得是什麽樣的巨富...


    百思不得其解!


    幾個書生臉色尷尬,方才還想攀交情,現在看來攀不起。


    陳靖柳最是茫然,:“簪子有問題?”


    她心中不由一沉,某非著了奸商的道,這麽好的東西沒人買必然是有原因,某非是那鋪子用了什麽障眼法,初看很漂亮戴出來就變成了木頭。


    自幼讀書多,難免會接觸些鬼怪奇聞,陳靖柳連忙取下來仔細打量,還是方才的模樣,沒變化啊...


    少女憋了半天,終是不好問‘你這簪子哪兒來的?’,這不明擺的說人家家貧,隻得含笑道:“沒什麽,簪子很漂亮,走走走,咱們去那邊聊。”


    陳靖難懵懵懂懂,‘哦’了一聲後便跟著少女來到才子佳人圍聚的書案周邊。


    範成林出生淮南一帶,在那邊有第一才子的名頭,此時正在潑墨作畫,描繪的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場景,重巒疊嶂間幾顆小柳,並沒有房屋,隻是在山腳畫了一道嫋嫋炊煙,畫工絕佳,把兩句詩的意境展現的淋漓盡致。


    諸多佳人目瞪口呆的望著,也不乏含情脈脈者,範成林不到三十此時自然有些飄飄然,留下落款後站直身體,本想婉拒眾人稱讚,卻發現周圍鴉雀無聲。


    抬眼看去,卻發現周圍一眾才子佳人,都目光千奇百怪的盯著陳靖柳。


    “你們...”


    陳靖柳感覺被千夫所指,這詭異的目光讓她都懷疑是不是出門忘穿了衣服,渾身僵硬了許久才吐出兩個字。


    諸多才子佳人總不能和沒見過世麵的閑漢一樣咋呼,都是表情自然的點頭示意,隻是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範成林生性灑脫又是聚會的發起人,為免冷場便輕笑道:“還好師師姑娘今天沒來,不然肯定得黯然失色,到時嶽兄你可難堪了。”


    同為才名頗大的嶽進餘,衣著貴氣家中也是名門,一直是茗樓的座上賓,此時麵帶苦笑:“範兄莫要說笑,還好師師沒過來,不然我今天是出不去了。”


    幾天以來,沒人去萬寶樓買東西,大家都心裏平等,也不嫉妒羨慕啥的。但一旦有人頂在頭上跑出來那就不一樣了。在場女子自然覺得失色,心性好的最多羨慕片刻,有情郎又夫君的還不得把人磨死。若是在場書生有心怡之人,而心怡之人又瞧見了,不破費一下都說不過去。


    所有人都是麵色古怪,卻又沒人點破,隻是有些女子眼中的羨慕嫉妒不經意流露。


    陳靖柳聽著亂七八糟的對話,滿眼莫名其妙。


    這些人,都魔障了?


    -------


    “八十九...九十....九十一...”


    與此同時,對麵萬寶樓中。


    曹老板麵若寒霜,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


    三個夥計滿臉汗水,在地上做著俯臥撐。


    乖乖!


    一下虧了九百五十兩,連一折都不到,好幾個晚上白忙活了。


    他越想越氣,咬牙切齒道:“賣給誰了?”


    “就是上次青蓮巷的陳姑娘,小的本來沒想要錢,她非給...”


    掌櫃的身體微微顫抖,一臉吃了屎的表情,又不敢多說半個字。曹華什麽人物,天天跟在天子身邊的人,在外麵養了幾個小的豈會在乎一千兩銀子,uu看書 ww.uuknshu 而且左手倒右手等於一文錢不花,還把人家姑娘哄的開開心心。


    剛才就不該收錢,現在好了,果然挨罰了。


    曹華捂著額頭,憋了半天沒說話。他再厚的臉皮也不可能把東西要回來,賣了便是賣了,送了便是送了,若覺得吃虧往回要還做什麽生意。


    “去給我找塊好玉,銀子不夠自己想辦法。”


    曹華把五十兩銀票拍在桌子上,起身想走又覺得氣不過,轉頭道:“九百五十個俯臥撐,少一個自己去淨身房報道。”


    “小的明白!”


    掌櫃的如蒙大赦,連連答應,見太歲爺從後門出去了,才長長鬆了口氣。


    抬眼望向偷笑的劉老四,不禁咒罵道:“劉四,你他娘不厚道,曹公到底有幾個女人你說清楚,萬一下次再遇上得罪,老子先把你閹了。”


    劉四爺嗬嗬直笑,搖頭晃腦道:“曹公風采無雙女人多的去了,陳小姐是一個,隔壁那姓蘇的姑娘上次在鋪子裏和曹公待了半晚,還有今天在師師姑娘房中待了半晚...”


    掌櫃的臉色發苦:“這咋辦,一共就三隻簪子,全送了還賣個啥?”


    “誒!”劉四爺擺了擺手,高深莫測的道:“以我在曹公府上所見所聞,也就這陳小姐受寵些,經常去侯府私會估計日後是大房,其他兩個頂多算小妾,該巴結誰你們難得不明白?”


    掌櫃的恍然大悟,連聲道謝。


    隻要正房巴結好,幾個妾侍再吹枕頭風又能把他們怎麽樣。


    在曹公手底下當差,得長眼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逍遙小都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關關公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關關公子並收藏逍遙小都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