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秦允明這般神態,不由也緊張了起來,看來整個事件果然是有內幕的。


    陳文深略略遲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後,直視著秦允明說道:“大郎,這裏都不是別人,盡管直言吧。”


    秦允明緩緩點了點頭,說了道:“其實,這件事與湖仙書社有關。在下因為機緣巧合,得知了湖仙書社竟然是黃知州在幕後操縱,除此之外湖仙書社裏的那些少女們,也並非是什麽名門子弟,十之**應是被拐賣的女子。正因為這件事,黃知州可能以為在下知道太多,所以刻意製造事端,想要教訓在下。”


    聽完了秦允明這簡單的描述之後,陳文深表情似乎並不驚訝,孫維正、高彬和張師爺三人則隻是一副淡淡的驚奇,就好像是聽到一則無關痛癢的八卦消息而已、


    “湖仙書社的事我早有耳聞,但這也不算是什麽罪大惡極的勾當呀?為官者私下置辦一些產業又有何不可?我就打算明年開春找令尊合夥開一家酒樓呢!”陳文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了道。


    他頓了頓,接著又道:“當然,湖仙書社若涉及到拐賣人口,那確實就有一些棘手了!可是我想黃知州並非是不識大體的人,犯不著為了省點成本而鋌而走險呀,多花一點銀子去買十幾個丫頭又不是什麽難事。”


    一旁的高彬點了點頭,附和的說道:“是呀,隻要不是拐賣人口,湖仙書社無非就是假借名門子弟的噱頭而已,大不了揭穿之後折了一些生意罷了。若為了這樣的小事而故作手段開罪秦家,這也太不值得了,更何況大郎又沒有把這件事到處宣揚呀!黃知州犯不著這樣小雞肚腸呢!”


    如果湖仙書社僅僅是黃潛善幕後支持的產業,秦允明自然是不會這樣多心,哪怕就算湖仙書社的女孩子們都是被拐賣來的,那與自己也是無關痛癢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可是偏偏生了程韻寒被劫殺的事件,這個事件明顯就暗示了黃潛善所操作的產業並非湖仙書社一處,而且大多數產業應該是涉及到非法的勾當。


    不過他現在不能將這件事說出來,故意歎了一口氣,說道:“黃知州為什麽要故意構陷家嚴,在下並不知道真情。而在下所知道的能與黃知州結怨的地方,也僅僅就隻有湖仙書社這件事了。”


    陳文深與其他人對視了一眼,眾人都是一臉疑惑。


    張師爺年紀最大,想的也最遠,他忽然說道:“難不成,湖仙書社幕後還真有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眾人聽了這話都怔了怔。


    秦允明心中暗含幾分喜意,張師爺的推測雖然有些偏差,但好歹也算是點在了問題的關鍵上。


    “一個書社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退一萬步說,縱然黃知州開了一家青樓又如何呢?”陳文深說道。


    “陳相公,此話不然。無論青樓還是書社,這都不是問題的關鍵,黃知州那麽處心積慮要害秦老,說不定就是擔心大郎揭穿了湖仙書社的真實內幕。當然,眼下看來湖仙書社的內幕也並不重要,可是說不定黃知州擔心的是牽一而動全身,湖仙書社這冰山一角是能將整座冰山摧毀的呢!”張師爺憂心忡忡的說道。


    眾人立刻明白了張師爺的意思,張師爺的意思就是在指黃潛善幕後操作的不止湖仙書社一處,一定還有許許多多見不得人的地方。


    陳文深忽然想到了一點,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呼道:“此事或許真如張夫子所言呀。要知道黃知州在京城可是有不少關係,據說與皇太後的向家親戚頗有來往,逢年過節打點自不在話下,而且向家在江南東路有不少人家,平日黃知州也很是關照。”


    說到這裏,他忽然覺得自己言語有些過多,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頓時後悔不已。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情,何必還要理會那麽多呢?


    隻是經陳文深這一提,高彬一下子就領悟了過來。


    他是一個粗心的人,不及陳文深那樣心思慎密,立刻就接著說了道:“原來如此。我也聽說向家仗著是皇親國戚,除了在京城的那一脈安分守己,其他旁支可都是飛揚跋扈的很。就說那江寧府的向啟泰向員外,欺男霸女的事多得去了,要不是靠著京城的關係,隻怕早就要掉腦袋的!”


    陳文深咳嗽了一聲,示意高彬不要再說這些閑話。


    高彬這才會意過來,心中唏噓不已,趕緊收口不言了。


    秦允明聽到陳文深提到皇太後,又提到向家,心中起初是一陣迷糊,仔細想了一陣之後才漸漸有些明白了過來。


    他依然有些不太確定,於是向陳文深請教了道:“陳相公,您所提及這位尊上皇太後,莫不是指先帝朝皇後向氏?”


    陳文深歎了一口氣,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正是。”


    向氏皇太後本是宋神宗的正配夫人,神宗繼位之後便立為皇後。神宗在位時曾經對立太子之事困擾不已,最後便是由這位向氏皇後建議設神宗第六子趙煦為儲君,因此才有了日後的哲宗。後來神宗駕崩之後,哲宗繼位便尊向氏為皇太後。


    此外秦允明還知道,一年之後哲宗駕崩,因為哲宗並無子嗣,大臣們隻得讓向氏皇太後來選定新君的繼承人。最終向氏皇太後力排宰相擁立吳王趙佖的意見,改立端王趙佶繼位。


    隻是,在《宋史》上記載的這位向氏皇太後並不是什麽窮奢極惡的人,相反還是一位溫良恭儉的賢淑女子。如此說來,黃潛善未必是與皇太後有直接關係,正如高主簿所說的那樣,僅僅是與皇太後的家人有聯係罷了。


    但不管怎麽說,皇太後的家人也算得上是外戚了。雖然宋朝並沒有生過外戚亂政的情況,可是外戚飛揚跋扈的事情,那幾乎曆朝曆代都是少不了的。


    他暗暗有了幾分憂心,難怪黃潛善連小郡王、吳王的麵子都敢不給,原來是仗著背後有外戚的撐腰!如果黃潛善僅僅是想斂財,完全可以像陳文深所說的那樣,搞一些合法的小買賣即可,看來這背後果然不是黃潛善一個人在操縱,真正的幕後自然應該是向氏宗親了。


    這時,陳文深歎了一口氣,說道:“總之,這件事大家不要亂說出去,招來橫禍那就不好了。大郎,從現在開始你要守口如瓶,切不可到處張揚。不管黃知州有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沒有證據萬萬不可亂說。”


    “可是,在下隻是擔心,萬一黃知州誤會了在下,日後還會想千方百計刁難,那該如何是好?”秦允明問了道。


    他此刻心中有幾分失望,本以為陳文深還是可以利用的人物,或者說還會有幾分正義感,沒想到這廝依然是這般高高掛起。


    陳文深想了想,一咬牙,說道:“這件事大郎放心,我明日就與黃知州細談一下,你一個不經事的少年,料想黃知州不會多懷疑的。隻是希望大郎日後,可千萬要仔細一些才是。”


    秦允明暗暗尋思,陳文深是一個有分寸的人,而且與黃知州是上下屬關係,料想由陳文深出麵與黃知州細談,應該是能讓黃潛善放鬆對自己的警惕。這算是一個機會吧,不過管怎麽說,黃潛善如此歹毒的人,心中肯定不會輕易忘記自己。眼下也隻能先這樣,尋找機會再對付黃潛善。


    當即,他連連向陳文深謝道:“陳相公替在下做主,在下感激不盡。隻要能與黃知州和解,這份恩情在下一定會銘記在心,回府之後也會向家嚴如實陳述,家嚴日後一定親來重謝。”


    陳文深其實還有些擔心剛才談及向氏皇太後的話,會讓秦允明記在心裏,不過他見秦允明雖然年少卻這般懂事,應該不會大嘴巴亂說。


    他罷了罷手,歎息一陣,說道:“總之這件事不可鬧大,趁早息事寧人吧。”


    之後陳文深把話題一轉,閑談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聊了片刻,廚房傳來菜肴在中堂布置妥當,請老爺陳文深吩咐。於是陳文深就請眾人移步來到中堂,寒暄客氣了一陣,依次落座了。酒宴不算豐盛,畢竟今晚到場的客人都是縣衙的下屬,陳文深沒必要那麽張揚。


    隨意小酌之後,便散了酒席。


    高彬、孫維正從正門離去,張師爺則送了秦允明從來時的側門退出。臨走之前,陳文深再三暗喻了一番,讓眾人不要張揚黃知州幕後的事情,眾人自然都記載了心裏。他們這些縣城小吏,無非就是得過且過混日子,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沒必要無事生非。


    張師爺與秦允明出了陳府之後,走向了一旁的街道。


    此時天色已暗,路上行人稀鬆,隻有江邊才有熱鬧的情景。


    張師爺忽然歎了一口氣,臉色十分無奈,說道:“也不知道黃知州是否真有什麽不見得人的黑幕。如今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啊,這等貪贓枉法的勾當竟然越來越囂張,都公然從幕後走向台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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