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突兀”比作這個世界的常態,那麽這個世界最不缺乏的可能就是常態。


    當看到幾個小時前還跟自己嘻嘻哈哈嘮著“父與子”的市政樓老門衛靜靜的躺在停屍間裏,伍北整個人都快炸掉了,詫異的程度甚至大過看到自己闊別多日的親生老子。


    “他叫董大力,認識我的那年跟你同歲。”


    身材幹癟的伍世豪聲音不大的開口。


    伍北沒有做聲,就那麽直愣愣的杵在原地。


    “下個月他閨女就要出嫁了,可他卻再也看不到這一幕。”


    伍世豪接著又道。


    伍北依舊沒有接茬,自顧自的點燃一支香煙。


    停屍間裏的溫度很低,人說話時候甚至都可以看到哈出來的白氣。


    “喊你過來的主要原因是希望你替他報仇,他死的不明不白..”


    伍世豪揪了揪鼻梁骨出聲。


    “他是因為你才會沒得!”


    伍北冷不丁打斷。


    “什..什麽?”


    “他是因為你的自私自利沒得!”


    不等伍世豪說完話,伍北的嗓門瞬間提高幾個分貝,憤怒的注視老爺子咆哮:“什麽叫不明不白?他本可以安安穩穩的當個保衛,因為你的出現,才會讓他遭此橫禍!你難道不清楚嗎?!你真的不清楚麽?何必還假惺惺的跟我演戲!”


    “你個臭小子在說什麽?”


    伍世豪也一下子躥火,手指伍北質問。


    “嗬嗬,你可太搞笑了!我說什麽你真的不清楚?連話都需要通過其他人的嘴巴來表達,又何必惺惺作態?他下午跟我說的那些個玩意兒,不全是得到你的授意嗎?你敢否認嗎?”


    伍北昂頭看向對方反問。


    記憶中他似乎還從未敢用現在的態度跟自家老爺子對話,即便是最桀驁不馴的叛逆期,他表達不滿的方式也隻是離家出走,而此刻的伍北已然憤怒到了極點。


    少年時被父親強逼著入伍當兵他沒哭,青年時承受著老爹巨額的醫療費,結果到頭來隻是一場鬧劇,他亦沒有落淚,可現在看著麵前的董大力,伍北的眼淚卻不受控製的橫流,他替董大力悲哀,更替自己的悲哀,那麽拚命的活著,可始終都隻是父親手裏的玩具。


    “我..我不否認。”


    伍世豪沉默幾秒,聲音隨之降低很多,像是個犯個錯的孩童一般。


    “所以,我為什麽要替你買單?為了你以後可以繼續神神秘秘?他是怎麽死的,我一點都不關心,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甚至為他開心!至少這輩子你再也沒有機會拿他當提線木偶了!”


    伍北搓了搓臉頰,側頭看向伍世豪道:“我知道,接下來你一定會老生常談的告訴我,你有你的苦衷,苦著吧,我既不是始作俑者,也沒辦法幫你逃脫苦海,能做的隻是給他鞠上一躬,說句一路好走!”


    說罷,伍北彎下腰杆,朝著董大力作出個非常標準的九十度鞠躬,不待老爺子再多說任何,他直接轉身便朝門外走去。


    “小北..”


    伍世豪低聲呢喃,但最終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或許孩子說的是對得,他確實沒理由一直被動的承受自己給予的一切壓力。


    “老弟兄,我錯了!真的錯了!”


    直至停屍間裏再次恢複寧靜,伍世豪仿佛身上的力氣被頃刻間抽走一般,癱軟的靠在牆壁上,接著慢慢滑坐在地,眼圈泛紅的自說自話。


    當一個人難過到不知道如何控製自己情緒的時候,可能才是真正的悲傷。


    他隻是想借昔年好兄弟的嘴巴向伍北詮釋自己的愛,不想卻害的對方陰陽相隔,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情願自己沒出現過,或者如伍北期盼的那樣自己親自當個說客,可特麽這個操蛋的世界壓根不存在如果!


    “兄弟..兄弟啊,哥哥對不起你!”


    掙紮許久,伍世豪最終還是沒能抵抗得住心中的情愫,撲在董大力的屍體上嚎啕大哭。


    與此同時,停屍間外的伍北並沒有真正的負氣離去,而是呆滯的坐在走廊的塑料椅子上發呆。


    打記事以來,他經曆的生生死死不算太多,但也算得上司空見慣,可還是頭一次在老爹的眼中看到如此濃鬱的悲戚,不用刻意的了解二人之間存在如何過往,他也猜得出一二。


    “踏踏踏!”


    “嘖嘖嘖,你挺有兩下子的啊,先是開車在市區裏來回繞彎,然後又..”


    一陣腳步聲泛起,緊跟著就看到個高高大大的青年冷笑著出現在麵前。


    “滾蛋!立刻!”


    伍北皺眉出聲。


    “伍總啊,你可能對我不熟悉,我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我姓高,高玉龍的那個高!全名高興..”


    青年渾然不懼的再次咧嘴笑道。


    “唰!”


    隻見伍北突的站起,一把掐住青年的脖頸,表情冷漠道:“那高玉龍有沒有告訴過你,別來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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