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兒他並沒有死。”桑國在位時間最長的帝王看著孫兒塌旁的孫媳,她好似已經拖了方才的難受,不流淚不哭泣,也一直不說話。


    沉伐羌看在眼中,竟生出一種不忍。


    他情願看她痛哭失聲,也不願看到如今安靜得不似活人的模樣。


    話剛說完,沉伐羌便看到吟淺眼中閃過一絲波瀾,然後,她慢慢勾起了唇角,彎起一個弧度。可是她的眼睛,卻寂寞如冰雪。


    看不到春日的微風,夏日的融融。


    一雙烏眸中,隻有隆冬的寒冰,鑲嵌在寶石般的璀璨裏,讓人生生不忍正視。


    “他若活著,我縱然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吟淺慢慢盯著沉伐羌,一字一句地說,“不過,如果沒有足夠的把握,請不要再……欺騙我了,我已經失望了很多次……”


    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


    來到這裏,吟淺的絕望又多了一分。


    軟玉上的那個人,聽不到呼.吸聲,就連身體,也是冰寒得不似活人。


    “我活了這麽些年,沒想到第一個.敢反駁我話的人,竟是你這個丫頭。”沉伐羌走近幾步,摸摸希兒的頭,“昊兒是我的外孫,他自小頑劣,小時候隻聽軒兒一個人的話,皇家勾心鬥角極多,我在昊兒身邊安排下監視他的人。”


    吟淺感覺心跳加快,眼前桑國.帝王既然說出這樣的話,當然不是毫無目的的,說不定……


    “我安排的人手中,隻江箬最受昊兒信任,他控製江.箬,用你挾持軒兒……等我知道時,一切已經晚了。”


    吟淺一顆心驀地又沉了下來。


    “軒兒服下那粒世上獨一無二的毒藥,沿著岩壁跳.下江,我立時派人將他尋了上來,馬上給他服下了解藥。”


    “解藥?”吟淺懸著心,七上八下的。


    “皇家無情,昊兒雖不算心狠手辣之輩,卻也難保.有朝一日受人所惑,對我下手,多年前他從將西北苦寒之地尋來那顆藥丸,我已私下命人研製出了解藥。”


    皇家辛秘極多,.連對最親的人,都要防備……然而心中又有些困惑,若是當真研製出了解藥,花冠群又為何沒有醒轉?


    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可是他現在躺在軟玉榻上,沒有半分活著的跡象。


    “我命人將軒兒帶回來,立時給他吃了解藥,不過卻隻能有五成的把握救活。”沉伐羌長長歎息,“子孫輩隻得軒兒和昊兒二人,本以為可以避免血光之殺,終究是害了軒兒。”


    “我要等他醒來。”吟淺堅定地看著眼前麵容威嚴的男子,說道。


    “不行!”沉伐羌麵色徒然一沉,“別的任何人都可以留下,單單就你不可以。”


    “我是他妻子,若我沒有留下的資格,誰還有資格?”吟淺看著他,眯眼一字一句說,“莫欺少年窮,我並非無權無勢,你若不允,屆時拚個魚死網破,我雖未必敵你,卻也能損折桑國諸多兵士。”


    她不是武藝高強,然而近三年來,在花冠群默許之下,撫養希兒之餘,吟淺積攢了以前不敢想象的金銀財勢。


    “不讓你留下來,是軒兒的意思。”沉伐羌說道,“我派人將他帶回來的時候,他尚有意識,昏迷之餘,隻說了這個決定。”


    “為何?”吟淺從剛進來時,臉色便蒼白,現今聽了這番話,心頭巨震,幾乎已經失去了支撐自己的所有力氣。


    “不止是軒兒,就連我也不會讓你在這裏等他醒來。”沉伐羌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搖搖欲墜的身體,說道,“你找了軒兒三個多月,不吃不眠,如何還能堅持照看病人?”


    吟淺沉默,最近一段時間,她時常眩暈,發燒咳嗽愈發頻繁,若不死心,可能真的撐不了很長時間了……


    “我尋禦醫替你診斷。”沉伐羌自言自語,“若是讓你出了差錯,軒兒那臭小子醒來還不得拆了我這身老骨頭!”


    希兒聽得好玩,忍不住笑了出聲,吟淺也莞爾,最開始在大殿上看他一派威嚴,對吟淺十分不待見,原本以為他對自己這個孫媳婦不滿意,現在看來,方才他那樣說,恐怕是想維護自己。


    畢竟若是在一國之君麵前當了紅人,刺殺暗害也必然不會少。


    在這樣一個長輩麵前,吟淺沒有拒絕的餘地。


    因為當天晚上,她便開始發燒,昏昏迷迷,人事不知。


    希兒由沉伐羌照顧,而吟淺則是被納蘭冰影帶出了皇宮,這幾個月,納蘭冰影時常在她麵前現身,卻沒有了以前的癡纏。


    當初展顏淩所料之事沒有發生,她許諾吟淺戰時給予幫助,而若是花冠群對納蘭冰影動手,便要竭力阻止。之後她一直在峻崎峰上,自然沒有發生任何事故。


    被帶回了客棧,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眼是君尋滿目的焦急:“小淺,聽說你在皇宮裏燒了很多天,我心下擔心,便讓納蘭冰影帶你出來。”


    吟淺展顏一笑,臉上帶了幾分憔悴:“哥哥,累你擔心了。他還沒有醒來,我想回離國做幾件事。”吟淺說著,“希兒在皇宮裏,他雖人小,卻無比機靈,我放心他。”


    “我陪你回去。”君尋摸摸她的頭,“你真是不能在皇宮裏久住,待了好些天,都瘦了很多了。”


    “是啊,所以我要回去。”吟淺嘴角挽起笑容,“不然我自己恐怕要撐不住了。”


    外麵自由自在,比皇宮愜意許多,無論花冠群是否醒來,她都不想再回到那裏。若是他醒了,記得前塵往事的話,他自會來尋她。


    “明日我們便啟程回去好不好?”吟淺躺下,眼睛裏帶著淡淡的渴望,“出去這麽久,我想回家了。”


    “好。”君尋寵溺地笑笑,為她掖好被子,“你今天好好睡一覺,明早我來帶你回家。”


    風和日麗,峻崎峰景色如昔。


    “風老,好久不見。”吟淺笑嘻嘻地走進風絕的房間,同正在看書的他打了一個招呼。


    “你這丫頭,怎麽不聲不響跑到這裏來了?”風絕臉上帶怒,眼睛裏卻帶著笑意,顯示對她的突然到訪很是高興。


    “我回來……”吟淺別扭地轉過頭,幹咳幾聲,“那個,我說了你可不許怪我,我是來辭職的。”


    “辭職?”


    “我想卸下雲霄閣閣主之位。”吟淺尷尬地捂住臉,“我愧對列祖列宗,愧對雲霄閣各位長老,當上這個閣主,事實上沒有做過什麽對雲霄閣有益的事。”吟淺從懷中掏出黑黝黝的令牌,遞給風絕。


    愣了一愣,風絕接了過來:“雲霄閣本就以保全自身為重任,治世遭君主猜忌,亂世中損傷更是驚人之數。”


    “丫頭,你不必妄自菲薄,君謐對雲霄閣猜忌頗深,後來同花家合作,一舉叛位,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最擔心的是新帝王對雲霄閣的劫殺。花冠群行事狠辣,這些年卻一直容忍雲霄閣,說起來,是你的功勞。”


    吟淺眨眨眼睛,她心裏明白這件事,所以在花冠群當上皇帝之後,即使已然不管事,也仍舊做著這個名義上的閣主。


    “是我們愧對於你,你掌權以來,我從未全力助你,即便閣中分崩離析,我也袖手旁觀,現今你不想做這個位置,我自不會勉強。”


    吟淺撓撓頭,“風老,你說的這些,我切身體會過,不瞞你說,最初的時候,確實有些不喜,後來習慣之後,也便釋然了,禍兮福之所倚,雲霄閣托庇於我同花冠群的關係,我何嚐不是托庇於雲霄閣?”


    “難得你想得通透。”風絕欣慰的笑笑,“以後有何打算?”


    “以後啊?找個地方和希兒一起住,閑時出去玩玩,累也是一世,玩也是一世,我喜歡後麵一種。”


    “丫頭,我看你是懶得做這個閣主才對,風絕看她一眼,“你要是能放一半心思在雲霄閣上麵,哪會是如今這樣?”


    吟淺尷尬的笑笑,賴皮道:“天塌下來,還有風老你頂著,我閑人一個,還是吃喝玩樂好些。”


    “下一任閣主之位該當如何選?”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吟淺笑著說道,沒有提出納蘭冰影的名字,一來是不確定她自己的想法,而來……現在她早已卸任,不好cha手內部的事。


    又閑聊幾句,吟淺告辭離去。


    “丫頭,以後要是遇上棘手的事了,記得給我報信。”風絕臨走之前,對她囑咐道,“要是心血來潮了想學武功,也來找我便是,最後……記得好好照顧自己,下一次來的時候,可不要像這次這麽瘦了。”


    吟淺點頭,辭別了風絕,她重新坐上馬車,回到了郊外家中。四個多月沒回來,宅子裏幹幹淨淨的,連門口的大獅子也很是光鮮。


    剛一出現在門口,便被屋裏人興高采烈地迎了進去。


    “咦,你們都在家?”吟淺看到小沐、風行止和雲澈,心中十分開心,壓抑了四個多月,她首次像今天這般快樂。


    “逛了這麽久,你終於舍得回來了?”風行止抱著劍,一副對她很嫌棄的樣子,“怎麽瘦了這麽多,君吟淺你是不是天天在外麵乞討的?一幅沒吃飽飯的樣子……”


    吟淺一個蘋果砸了過去,堵住他接下去的話。


    “澈澈,小沐,想死你們了。”吟淺閃著大眼睛盯著兩人,“這次回來後,我決定一整年都不出去了。”


    “好高遠的誌向……”一個聲音帶著輕蔑的笑意,“你要是能忍住一年不出去,我就能忍住一個月不上你的床。”


    十分熟悉欠扁的語氣。


    某位翩翩佳公子一手搖著踱金紙扇,另一隻手抱著熟睡的小孩,緩步徐行。


    白衫錦衣,卻不顯出一絲驕奢之氣,他的眼眸深處氤氳著薄薄的霧氣,使他更增幾分莫測的味道。


    風正暖,花正媚。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男子走到近前,桃花眼中帶著明媚的春光,他輕輕一笑,風華傾世:“淺淺,夫君我恭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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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見了^_^


    雷不雷都不管了,花冠群一向挺有辦法,他本身醫術高明,能醒來,我也很開心。


    明天還有一章,然後,完結。


    再然後,會寫個番外,放在公眾章節,是一起生活後的事情。(*^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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