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吳縣縣城的監牢,陰森腐臭之氣撲麵而來,王易不禁伸手掩鼻。原先走在他身後的那班胥吏見了,連忙走到前麵來揮動竹扇,又有幾個書佐和文史撲到泥牆邊,打開那木質的天窗,好使它通風。


    夏商時期,監獄稱作“圓土”多是因其不過是個土圍,或純粹就是一個簡陋的地下室。秦漢以後,監獄的管理愈得到統治者的重視,條件也有所改善。但無論在什麽時代,監獄總歸是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就王易目力所見,陰沉昏暗的廊道的兩側俱是鴿子籠般的小牢房。一間間牢房內鋪著幹草,內中蚤機滋生、老鼠營窩,四周圍的泥胚牆年久無修,隻在頭頂開了通風的圓形小窗。


    在王易的治理下,吳縣的治安情況有很大改善,因此監牢裏無甚罪犯。留在這裏的多是些犯下重大刑事案件的罪人,可謂窮凶極惡之徒。而這些凶徒被羈押在此處,待來年秋後多要被處決的。他們早就身受答權刑罰,渾身肉皮綻開,血痕累累,現在他們的個人健康狀況每況愈下,或臥或立,雙目空洞,仿佛活死人般。


    出於成本的考慮和對社會的影響,這個時代執掌司法的官吏通常會盡快處理案件,而不是把留待審訊的嫌犯在監牢裏放一段時間。在王易看來,許貢把吃酒吃得爛醉如泥的潘璋捉拿住後羈押在此處,既是想給他吃吃苦頭,也可能是有其他的圖謀。因為潘璋並不是重犯,拿他到此不符合慣例。


    “主公!”一臉倦態的董襲聽到王易的年喊聲,當即出現在王易麵前。他長揖至底,略顯焦慮:“主公,文掛在酒棧裏吃醉了酒。便與店裏的幾個。走客起了爭執。他酒力一上來,實在是控製不住,所以就動了拳頭!”


    “縣尉到!”


    守門的兩個持白楷的胥吏心靈聰慧,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王易和許貢並不對付,因而高聲叫了起來。


    許貢修袍青綬,頭頂進賢,腰懸利劍,頗有些英武之氣。自他大步而入,其身兩側的職吏無不垂頭斂目,躬身相對。


    全厚、賀齊和鍾離博執意要跟隨王易前來看看潘璋,因而也在這監牢之中,目下他們落在後頭小正好攔住許貢的去路。


    許貢冷目相對,全厚三人還不盡知許貢的剛慢狹隘的脾性,隻是覺得他殺氣騰騰,著實異於平時。


    王易透過空隙看到許貢陰鶯的臉,嘴角不由得掛起一絲笑容。他回頭看了一眼董襲,見他張口結舌,卻也說不出什麽道理來,登時暗忖這廝不懂說話的道理


    董襲當時與王易在街頭鬥殺了張祖及其一班扈從,雖然也是情勢所逼,不可不為,但自然也有一絲魯莽草率在其中。董襲作為一個武人,在好友潘璋犯法的一刹那並沒有想著怎樣巧言弄舌,抓一些草芥之事來為潘璋開脫罪責。


    王易深吸一口氣,眼見著聳貢穿過人群走了過來才對董襲說道:“潘校尉喜愛吃酒,這我是知道的。但他為人穩重,注意分寸,往日雖然喝酒也喝得極多,但總也沒能鬧出這樣的事來。當時在那酒棧裏,必定是有些不知好歹的家夥撩撥潘校尉,致使他怒吧?”


    王易的雙目遽然放出熱光,董襲縱使再愚鈍也知道了王易意欲何為,而一旁的書佐文史更是心領神會,取出刀筆與簡書,準備記錄。


    董襲一瞥倒在席草堆裏呼呼大睡的潘樟,回憶了片刻,說:“當時文琺因為主公不派他去會稽討寇而悶悶不樂,故約我出來吃酒。我知道此事主公早有分寸,因此連聲勸他,叫他不要太過在意。但文琺年少時即博蕩嗜酒,多在酒家除賬,常豪言“將來必以富貴相還”如今投了主公麾下,雖然跟隨左右牽馬墜蹬,但總覺自己尚未建立咫尺勳業,所以無論我怎麽說,他總是難以釋意。鄰座正好有幾個會稽旅人,聽到我倆談話便走出來冷笑,其中一個嘴利的便開始點落文佳,罵他雖生得雄壯,卻呆笨粗傻,根本不能勝任校尉一職。


    文掛當即就將那人揪住小虧我一陣勸才勉強收住拳頭。後來那賊廝罵個不住,連我也忍受不住。可那店主不識我與文佳俱是校尉,隻道是我們砸了他的生意,便叫十幾個門護出來轟我們出去,文佳被這樣一鬧,順勢酒力一起,這便如傾覆之水,再也收不住了!”


    “看來此事過錯並不全在文窪身上。”王易這樣說,身邊的一群胥吏們都點頭不已,連聲稱是。


    許貢一步走到王易跟前,正好把董襲所言都聽了進去。看到王易把派頭架勢做得十足,許貢頓然隻覺王易滴水不漏,難以叫他有什麽突破的地方。


    許貢剛作了一揖,王易便嗬嗬笑了起來:“許縣尉盡責盡職,果然很有良吏之善風!前些時日許縣尉在街頭荷整的花草我還未曾去看過,今日之事一畢,還望許縣尉帶我去看看。”


    許貢聽王易提起此事,便知王易正在按捺內心的怒火,他眉頭一跳的同時暗暗竊喜,反到把身弓得更彎了,言語十分恭敬:“廷府恐怕忘了,當時卑職因折杖而蔚的花木,是在禾興,並不在吳縣。若廷府要卑職領著去看,卑職事務繁忙。若廷府念著公事,必會將此事暫且擱下的吧。”


    全厚等人都聽得出許貢這番言辭中的推譚。王易笑容依舊,仿佛一點也沒有被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難倒。


    “此事牽涉到一郡的校尉,按照吏律,我是不能不管的。人證、物證。縣尉可都收集好了?”


    許貢亦是有備而來,他畢恭畢敬地答道:“東市路衢上看見變故的行人五咋”出事的楊氏酒棧的店主楊郎,都隨同卑職在牢城,打傷的李二等八個門護,因為傷情過重,故而停在府衙內”


    “店主楊郎和那五個目擊證人留在牢城裏幹什麽?”王易打斷了許貢的話,“這牢城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叫他們來這裏,除了給職吏們添…且二詐其。來回奔波趟。車馬費懷要耕掉人家不泣便是你的失慮了吳縣的監獄對外是稱作“監牢。”但它作為全郡屈一指的監獄。為了壯麗氣勢和容納更多的犯人,建造時便以一座春秋時期的廢棄古城為根基。這種選址方式有其曆史淵源,戰國時,趙國就曾在太原三角城專門監管徒人小而三角城因此也被稱作“徒人城


    “這許貢不料王易對鞠獄一事如此熟撚。他帶著楊郎和另五個行人到監牢裏來,無非是要他們當場指認潘樟,然後讓文史用刀筆記錄下來,作為第一手資料。而許貢還有另外的用意,即楊郎等人帶到後,說不定還會又吵又鬧,搞出些聲勢來,屆時潘璋一個酒鬼無力辯駁,這理虧的帽子就順理成章地戴在他頭上了。


    許貢本以為剛過弱冠之年的王易後知後覺,會在這種突如其然的變故上處於被動,但他沒想到王易的動作如此之快。


    而王易又讓記下董襲所述的書佐文史到外頭知會楊郎等人,如此果斷,把先機全部占盡了。許貢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心中固然嗔怒,於此卻作不得。


    書佐文史把口供呈至給楊郎等人後,讓他們知道過錯並不全在潘璋身上之外,還能叫他們知道潘璋與王易的關係,讓他們知難而退。


    不告不理,對於那些情節不大、後果輕微的刑事案件,這個原則是適用的。在這件事情上用威勢壓一壓楊郎和那幫路人,讓他們知難而退,這雖不是王易的用意,但也是他的一番期盼。


    “縣尉,不妨把楊郎等人帶到府衙去,把這事情的前委都陳述清楚再說王易對許貢笑眯眯地說。


    許貢惱火無處,便隻能遷怒於隨扈,他對這些可憐蟲大吼大叫道:“還不快去置備車馬!,小


    王易走上來按住了許貢的肩膀,許貢一驚,眉目悚動,轉頭一看,對上的卻是王易似有深意的笑容。


    “縣尉近來恐有些休息不好吧,回去多飲些清茶,消一消怒火。”


    “呃,”是,太守大人體諒了許貢惶恐無比,低眉順眼。


    王易便再也不理會他,口頭吩咐監牢裏的胥吏要好好照顧潘樟,不得私自用刑後,便領著董襲、全厚等人走出了這地牢。


    牢門外頭的空地上,剛記下董襲口供的書佐文史正對楊郎和另五個。目擊證人厲聲喝斥,這六個家夥噤若寒蟬。滿麵恐懼,大氣也不敢出。他們哪裏料想得到這個鬧事打人的酒鬼竟然是王易的心脊?而且還頂著一個校尉的官銜?


    “哎,潘璋觸犯律法,自然是要秉公處理,我叫你們到這裏來通報情況,哪裏叫你們來裝大,搞得我一副詢私枉法的模樣!”


    既然書佐和文史如此做事,那王易也不能再期盼楊郎等人收回訴訕了,否則於他就有偏私的嫌疑。王易徑直走過去,劈頭蓋臉罵住了書佐文史。書佐文史本就是見風使舵的人,眼見又不合王易之意,便連聲稱歉,心中叫苦不迭。


    楊郎等人估摸著眼前這個身材高大,樣貌氣質俱佳的漢子便是王易了,嚇得雙膝一軟,立時便要給王易磕頭行禮,卻被王易張手押住。


    “你們一會兒隨許縣尉到府衙去,無須礙著我的麵子。我王易自故太守盛公那接任吳郡太守一職後,雖不能說盡善盡美,但總歸是夙興夜寐,勤勤懇懇。你們隻管陳述實情,潘樟若真的犯罪,我絕對不會包庇他!”


    楊郎等人麵麵相覷,看王易的神情,似是一片真誠,絕無半分虛偽作態,當下六人極是感動,長揖至底,齊聲道:“府君英明”。


    許貢稍後走出,見楊郎等人竟向王易行禮,當即怒氣回湧,膛目結舌。


    但他總歸沒個奈何,隻能叫監牢裏的胥吏們將公家車馬趕出,得盡快載著嫌犯和證人們到城裏的府衙審案。


    “王易小兒不慌不忙,果然有些鎮守一方的牧伯的氣派!眼下我也隻能盡量把案審好了。我那奴件所料卻也不差,王易在這樣的毫末小事上也是坦然大度。要治就治,要罰就罰許貢目送著王易遠去的背影,心中跌窘不平”“與此人相搏,著實不易


    走出了牢城,待那丘穀裏的清風掠地而來,撲麵擊在臉上時,董襲和全厚等人才猛地驚醒。


    “主公,就這樣把文佳放在監獄裏?。董襲簡直不可思議。


    王易微笑道:”這不過是樁小事,文佳真的受罰,也不過是吃一頓板子罷了。不過王易一頓,斂容道:,“在我手下任職,秉公守法乃是為官之本,潘璋吃酒鬧事,若是在軍營裏,就是我親自來狠狠懲罰他了


    董襲和全厚等人見王易驟然露出淩厲的目光,都避退一步,躬身行禮,以示恭敬。


    王易略走了幾步,腦中清晰地回映出適才董襲所言。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喃喃道:,“潘璋這廝,到也念著建功立業。看來我也是得給他些許機會了


    那時王易已將新募的一萬三千人混編好,並重新對其高強度練了近一個月,而即將派往南麵征討會稽山越的將領也由他自作主張挑選出來了:呂岱、李嚴、袁敏、淩操、武安國。將領的綜合能力偏武非文。


    這樣的選擇也是王易經過多方麵思考而得出的。呂岱在曆史上就為東吳擺平了會稽、交州等地的山越土蠻,有開疆辟地的巨大功勳,而從目前他表現出來各方麵的才華來看,也確實具有獨當一麵的能力;李嚴在曆史上是蜀國獨鎮一麵的良才,文武兼備,雖然性格上有些缺陷,不能和諸葛孔明搞好關係,但從諸葛亮歿後他抑鬱而終來看,他的本質還是十分良善的。王易授此二人以統轄兵馬的重任,先就是從能力上進行斟酌考量的。再者,昌岱和李嚴乃是好友,來來往往已經形成了默契;其次,呂岱和李嚴當初隨王易充當海客奔波在青州的時候,曾犯下些許過錯,叭二出征也耳作為他們將功補過的機會,了卻他們心中的辦蝶礎六


    至於袁敏,他固然管力驚人小武功卓著,但王易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還是覺得他在水利工程方麵有更傑出的才能。會稽緯度偏低,氣候多是雨熱同期的亞熱帶季風性氣候,兼又地形複雜多樣,物種繁多,要想以後在那裏開辟出一片居住的優良區域,非得有經驗豐富且知識淵博的人前去細細考察,無疑,袁敏就是這樣一個人選。另外王易知道袁敏的哥哥袁徽正在交州求學於士叟,把袁敏派到會稽,還可使他兄弟倆的聯絡更加方便。


    淩操和武安國均是勇武過人的猛將,他倆在王易麾下閑著無事已經極長時間了。淩操出身低微,周身的遊俠痞氣極重,多為旁人所輕;武安國相貌醜陋,且是青州北海人,也常為他人冷落,王易是想讓他倆率先博取戰功,杜絕了悠悠之口,這樣無論是對淩操武安國還是王易手下那個團體,都是上上之善。


    潘璋酗酒鬧事,竟然是因為他沒有被王易選中去會稽征討賊寇,這就讓王易有些意想不到。


    賀齊耳尖,聽見王易的自語聲便嗬嗬地笑起來,說:“主公手下人才濟濟,個個思念為國效力,潘校尉是性情中人,故特有此舉


    鍾離博也接著話著說道:“是啊,吳郡一地究竟人少地狹,主公手下如此多的豪傑,必然也不甘於平日無事。小


    王易點了點叉,說道:“我打算分撥三千精兵出來對付會稽山越,這先是因為在我看來,三千人足以平定這些烏合之眾。另外我打算用一萬人來討平丹陽的亂賊,打丹陽的時候,我麾下的兵將幾乎要傾巢而出,所以機會總是有的。潘璋想得太多了


    非但是賀齊和鍾離博,便是董襲和全厚聽聞此言都滿麵驚喜。因為王易這樣講,無疑屆時他們也要參戰。


    “此事我早與文向、文謙和一班謀士商椎過。待定公和正方的破虜大軍行至錢唐縣境內,我會親率一萬大軍抵達烏程坐鎮。等定公和正方那邊的戰況有了進展,我便麾軍西向,擊破賊軍,與定公和正方來個遙相呼應王易將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我才從北麵回來,已經在那裏找到籍貫河南開封的鄭泰作為我的接應人,我們相約在開封縣屯兵,作為日後我們西進雅陽的節點。


    這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要做好這件大事,要就要擺平吳郡內外的麻煩。眼下西北麵的太湖水賊躁動不安,屢次侵淩過往船隻,迫使沿湖船家多有避讓改道者。而吳郡東南、會稽東的越民蟻聚於海岸邊,時常結伴北上,如果不加管製,日後倘若突然作暴起,局勢便有糜爛之勢。為了對付這些人,我必須得把6地上的禍患一一清除。”


    “主公。”董襲拱了拱手”“6上的憂患又豈止在這些賊寇身上?吳郡各縣府衙內的暗賊,主公可也是要提防著些啊”。


    “元代指的是”


    “許貢”。董襲直截了當地說來。一時忘記了全厚、賀齊和鍾離博原來還做過許貢的袍澤,“他這次突然拿住主公的要人,還是趁著這個吳郡內外憂急的節骨眼,實在是居心叵測。”


    全厚、賀齊和鍾離博三人相覷而驚。王易知道於此時再和董襲揮下去,恐怕全厚三人就有些尷尬了,於是他莞爾道:“這些細瑣之事,你們也無須操心,我自會將它一一捋清的。眼下還是要看定公和正方他們的本事究竟如何了。錢唐以南密布著會稽郡的餘暨、山陰、上虞、鋼已、句章等縣,在這區區兩三百裏的範圍內,就匯集著會稽一郡幾十萬人的精氣,我不知道定公和正方在討平亂賊的同時,會怎樣處理好與會稽軍民的關係。”


    “夫師行如火,不哉將燎原鍾離博眉頭微微一皺,“若要與會稽軍民秋毫無犯,那可是極難的


    王易稍手笑道:,“嗬嗬,子廣思慮深遠!但臨行前,我已給他二人錦書,告知他們行軍的機要了


    然而先行一步的吳郡三千勁旅,卻因遽變難測的天氣和地形條件,阻滯在了餘暨縣境內的丘陵間。


    “時節已過了白露,怎麽步軍越往南行,這天氣竟越炎熱起來!”李嚴熱得滿頭是汗,頗為懊惱。


    呂岱從容鎮定,他騎在馬上環顧四周。目力所及盡是蒼翠欲滴的樹林,而通往餘暨縣城的官道僅有兩車寬,且幽行在密林中。呂岱笑道:“越往南走,午晝長炎,這是常識。地勢高的地方更冷,這也是常識。再往南去,到了交州地界,那裏就是長夏無冬了


    “如此酷熱,叫我們如何行得了軍?。李嚴吃熱不得,頭暈腦脹。他回身一瞥,卻見隊伍仍然保持著齊整,但個個口幹舌燥,不停舉起竹筒喝水。李嚴見兵士們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適,便暗歎自家主公在此前一個月的特果真管用,隻是作為客軍身處他鄉,總歸還是要做好完全的準備”“此處森林繁茂,山地極多,我們必須得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宿營,掘井取水、斥候偵騎,這些都是少不得的。”


    呂岱點點頭。武安國提著鐵錘打馬上來,對呂岱和李嚴說:“據斥騎探報,前有一股山越匪寇盤踮在餘暨境內,數目約有五千餘人,據我軍不過三十餘裏


    “我軍全開進,今天就可以剪滅這群亂賊。”淩操提著長槊跟上來說。


    袁敏身處隊伍中後部的辦盾手中,他聞聲打馬前行過來,朗聲道:,“大軍長途奔涉,兵士們都有些疲憊了。我看這裏約莫在傍晚的時候會下場急雨。這樣我們還是等雨停了後,再作進一步打算罷


    李嚴被這酷熱擾得急哄哄的,實在是想盡快掃除這夥亂賊,聽到袁敏要推延進軍,他登時有些不答應,質疑道:“你怎麽知道今天有雨?。


    昌岱嗬嗬笑著為袁敏解圍:“看雲識天氣,這是阿敏的本事正方要學,改天吧


    二,一我們本是來為莫郡平息亂賊,現在卻講入了會稍州,把這夥團聚的亂賊打散,我們就撤退吧。”


    李嚴雖然知道王易素有效慕齊祖晉文兌心,但他或許還未曾想到王易的計劃推行得比他想象中的是要快的。隻聽呂岱頗有深意地笑道:,“正方此言差矣。主公此次遣我等前來征討山越,意在彼而不在此。”


    “定公難道有什麽獨到的見解?”李嚴錯愕道,“主公這次才派給我們三千人,用這些人來跨州連郡?那也太微不足道了罷。”


    “你可知臨行前,主公交給我一隻內盛錦書的竹函?”


    “確有此事武安國雙目一亮,“定公且拿出來與我等一看。”


    呂岱便從躁跤上摘下一支細竹筒,從裏頭取出一卷紫底金紋的錦書。他張開這卷錦書,隻見上頭以時下流行之飛白體寫著“克城以武。戟亂以仁”八個大字。


    “克城以武,截亂以仁,小八個大字並非王易的原創,而是他借鑒了後世明洪武帝朱元樟所得的產物。朱元璋謀取淅東時,曾反複告誡諸將以此八字。他每聞諸將得一城而不妄殺,輒喜不自勝。嚴束軍隊紀律,乃是朱元樟襲取富庶的江南的奧秘之一。


    王易已經決定了自己的戰略攻向是由南至北,而在華夏數千年的曆央上,完成這種壯舉的隻有寥寥幾人,孫逸仙在海外振臂一呼,國內武昌起義星火燎原,但最後卻仍與北方的袁大頭勢成鼎力,最後還不得不把革命果實拱手讓渡,隻能算是成功了一部分。而真正自南擊北,完成驅逐異族,光複華夏的偉業的也隻有朱重八一人。他的戰鬥經驗,無疑對王易有巨大的借鑒作用。


    “若單是叫我們討平山越,那寫上“克敵務盡,即可,何必寫這八字?主公向來惜字如金,字字斟酌,這鈞令上有“克城,二字,有“武。和“仁。二字,這就是大有深意的。”呂岱將錦書示以眾人。娓娓分析道來。


    “難道主公是叫我們”李嚴剛要說下去就被呂岱打斷了:“討平會稽!”


    眾將眉目悚動。但呂岱卻鎮定不亂,他神色威嚴似不可近,語音徒然升高似難以輕:“我們當日投於主公麾下,早結誓死之辭,如今會稽郡守不思報國,致使窮寇流竄,禍及我郡。是可忍,孰不可忍?!擒賊拿凶,正在此刻,諸君互相勉勵!”


    李嚴深吸一口氣,向呂岱致禮,而淩操、袁敏和武安國亦紛紛行禮。當即五人決定將軍隊駐紮在有林的山坡上。


    傍晚果然下起了雨,雨勢適中,且是陣雨,落了一陣便複歸平靜。氣溫因這場雨而驟降許多。


    “這裏的氣候,總得下上那麽幾場雨後才能有些變化。”呂岱抬頭看了看明月,自言自語道。


    戰士們正脫掉雨具,將它們放回到車輛上


    承載雨水後,雨具都變重了,限製行動不說,其附著的濕氣內侵,對身骨也不好。


    昌岱看李嚴迎麵走來,便對他說:“叫弓弩手們把四輪車推上來,林間道路狹窄,要以車輿為屏障,用強弩來開道。其他所有的士兵都應該換成刀盾手,長槊長戟之類的長兵器暫且收好,在林子裏這些兵器是揮不出功用的


    李嚴帶來了軍情:“據斥候偵探得知。會稽山越在雨後一擁而出,正往我們晝間所待的地方趕去。”


    “五千人傾巢的出?”呂岱頗不可思議,得到李嚴肯定的回答後,他沉吟半晌,才道:“看來這些賊人憑恃自己熟悉天時地利,想借此擊退我軍啊。”


    “出戰否?。李嚴森然道。


    昌岱一笑:,“高山歧峻,緣崖播石”能在這詩歌所繪的遠夷之地作戰,愚弟著實有些心馳蕩瀅了。不過為大事計,還是要好好議椎一番。”


    李嚴滿意地點點頭,取下隨身攜帶的地圖,就地鋪展開了,又叫武安國等人前來。


    “敵在彼,我在此。等到下半夜,他們的人就會盡數進入這片窪地武安國在地圖上描畫形勢。


    “嗬,他們竟然在這樣低陷的穀坳處呂岱誌在必得,一指點小在地圖上的標記上”“他們有心成全我們。我們也不能辜負了他們。不妨來個猛虎出澗,一口把他們給吞了”。


    這夥為數五千人的山越的成分相當複雜“山越”之名本也是對流竄在吳郡、會稽、井陽等地的山賊的總稱操著揚州各地口音的盜賊都混雜在其中。統事的魁渠乃是個丹陽郡涇縣人,二十五歲,名喚祖郎。


    祖郎本是丹陽群寇中的一個知名人物。但早先丹陽群寇與吳郡烏程的黃巾餘孽相勾結,互謀大事,將他排除在外,因而祖郎並不十分得意,兀自率領著千餘人輾轉來到會稽郡活動。


    誰知會稽郡雖然沒有人數極多的盜賊團體,但率領著五六百人就敢獨行一方的豪傑卻有數十人,這讓祖郎不得不收斂自己的狂傲,開始虛心對下,並運用權謀招攬人心,時至今日,終於讓他匯集起這樣一股五千餘人的勢力。


    然而這支勢力混雜著丹陽、吳、會稽三郡的盜賊,結構尚不穩定。涇縣人祖郎在出前就已經想好,他試圖通過一連串酣暢淋漓的大勝來增強隊伍的凝聚力。


    如果能打敗赫赫有名的王子雲的軍隊,那麽於部卒的士氣,無疑將是個極大的激勵。


    這便是祖郎在內心打的如意算盤。隻是騎著黃鬃馬、提著長槊,率領部車疾行至此的祖郎低估了他的對手。


    環顧四周,幽林環繞;仰望頭頂,月明星稀,祖郎定身細聽隻聞寒鴉撲翅,蟋蟲鳴響。


    周圍的小頭目和兵卒們也很是驚異。有個頭目不可思議地對同伴說:“白天的時候還望見過他們的斥騎,緣何趁雨勢一路趕到這裏,反倒撲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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