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既是一郡觀望之所在,因而摩肩接踵的市、廊台聳峙的坊,無不氣勢磅礴,令人印象深刻。


    王易通過城門吏打聽到了太守府衙所在,便先匆匆在市裏的一家酒棧落了腳,然後帶著刀筆書冊以及短兵器趕了過去。


    並不是各縣的官掾都會同時到達,偏遠地區的總要晚一些。所以王易趕至門前時,內堂中隻寥寥數人,不甚熱鬧。


    “少卿從哪來啊?”兩個門子仗著兩千石這塊招牌,都是頤指氣使。


    “我是海鹽縣丞王易,這是我的印綬。”王易表情十分自然,他取出印綬展示。


    “你就是王易?”


    “可是在中原縱橫童子軍的王子雲?”


    兩個門子絳服蒼頭,都是貧賤人家出身,不過端得年輕。王易見他們目光灼熱,那之中滿是崇敬,不由聳了聳肩:“無知妄傳罷了,兩位小哥別太當真。”


    “這麽說?你真是王子雲了?”一個門子因極度激動而抓住了王易的衣袖——他不會像後世的粉絲那樣,想著要王易給他簽個名,所以隻能這樣親手抓住王易,來確認和增強自己的幸福感。


    王易輕描淡顯地擺開手臂,露出淺笑:“怎麽樣,看出什麽端倪來了?我王易隻是個生著兩隻眼、兩隻手、兩隻腳的普通人,也沒比常人生出什麽怪異。”


    這麽一說把兩個門子都逗樂了。他們見王易如此平易近人,心裏都十分歡欣。當即就有一個門子歡呼雀躍般衝到院裏叫道:“海鹽的縣丞王子雲來啦!”


    短暫的安靜後,便是嘈雜的議論聲。從院子裏湧出許多奴仆,爭先恐後地要看王易的究竟。


    而那些趕來赴考的各地官掾則睜大雙目,雖然舉止不如那些奴仆放肆,卻也證明他們的吃驚了。


    王易此行不過帶了那個老眼昏花的主簿和常桓。他們二人就幫忙攜帶成篋的公文——這些東西都是副本,原本已經先行送到府衙裏作為考核的重要指標。隻是這些副本要起到個核對身份的作用,同時對考核也有其他的幫助。


    “在下是由拳縣尉……,於此見君,真是榮幸……”


    “在下是錢唐縣丞……,久仰大名啊,久仰大名……”


    官掾們也走過來紛紛拱手示意了。王易見他們態度溫文爾雅,都一一回禮致意了。


    廊院中的哄鬧聲實在大,不免驚動了內頭的郡官。自然,裏頭的郡官也是得到消息,知道是王易來了。


    當初在處理大破黃龍羅和周勃事件的時候,這些在兩千石手下做事的官掾也是渾水摸魚,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們受貴人指托,暗地裏給王易下套子,行事著實汙劣。而他們也是聽說過王易破虜討逆的雷厲手段,此時聽得王易前來,總歸有些戰戰兢兢。


    “吵嚷什麽!”內中屋舍一聲厲喝,讓外頭的氣溫直墜冰窖。


    “錄事大人,是海鹽縣丞王易來了。”守候在外的門子竟是興高采烈地提醒道。


    走出來的官員身板羸弱,個頭短小,生著一張孤拐臉,看上去猥瑣不堪。這太守府的錄事掾雙目中布滿了血絲,長期的文書工作使得他的兩隻眼球向外凸起,這使得他每次轉動眼球時都分外猙獰可怖。


    王易見他還頗有威嚴,也不敢心生怠慢。但對方充其量是個錄事掾——要知道,太守手下這幫掾屬多是太守自己招集的,並不像王易這類朝廷命官。所以論等級輕重,這錄事掾遠遠不及王易。


    但也須知狗列仙班成哮天的道理,有太守的蔭庇,身為朝廷命官的王易還不能懈怠了這些掾屬。


    “海鹽縣丞王易,見過少吏。”


    王易恭恭敬敬作了個圓揖,消去這錄事掾不少惡意。


    那錄事掾抬頭打量著王易,許久,才點了點頭,說:“你這王子雲卻是名不虛傳!長相英俊,身材魁梧壯實,想來確是允文允武的英傑了。”


    “老韓,人家王子雲可是許子將親點的,乃是當今名士,虧你這樣說話!”韓姓錄事掾剛一說完,他的同事就急匆匆走出來數落他的不是。


    對在汝南月旦評中獲得過非常好的評價的王易來說,錄事掾的這番話確實有些輕佻的意味——如果袁紹在這裏聽見了這句話,恐怕會毫不猶豫地揮拳打出。名士與普通官吏還是涇渭分明的,不容貧賤之人妄加評議。


    然而王易一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名士,二來即使知道自己是名士,恐怕也沒有擺架子,裝清高的覺悟。所謂的新一代的汝南名士領袁紹還不是死在了閹宦之後曹操的手裏?人們總說在德不在才,但老古話在特定時期是值得商榷的。


    韓姓錄事掾的同事對王易連連作揖,極為諂媚逢迎,王易見了他倒是頗為不懌。不過對方如此恭敬,他也不能無禮,隻得謙虛地接受了。


    韓姓錄事掾對王易道:“王子雲,你隨我進來。”


    王易緊跟著他進了內屋。


    在錄事掾的示意下,王易將印綬拿出。韓姓錄事掾捧在手裏看了看,確認無誤後又將它交還給王易。


    “你能得到許子將的親點,我看也無須考較你的學識了。否則流傳到外麵去,別人還要罵我哩!你這副身架子又生得這樣雄壯,我看武藝也用不著比試了。”


    錄事掾睜大雙目,在書策堆中翻出花名冊。他在上頭找到王易的名字,在名字後麵的空擋寫出上上等。


    王易簡直哭笑不得,他遲疑道:“怎……怎麽這麽快就完事了?”


    錄事掾筆尖一頓,抬起頭來再一端詳王易,卻見他兩個隨扈都是大包小包,極為隆重。錄事掾撲哧一聲笑出:“我這裏的考績本是為揀出品行不端、才學不足的冗官冗員罷了,這是多困難的活計?就你這樣一塊珪璋之玉,我還得笨拙到頑耍一天才看得出來麽?”


    “那……難道就不用奏明至太守大人處?”


    王易疑惑更甚。


    錄事掾揉了揉太陽穴,說:“隻有縣尉之類的武官才需到太守大人那麵試。你們的公文早早地送來郡治所,上峰也就已早早地考察完畢。縱是你對你們帶來的副本心存疑慮,那我告訴你,這些什物隻須照看篇頭篇尾,校驗起來,唔,是極快的。”


    王易聽他這樣一說,又回憶起剛才進門時的院落裏的那些官吏神態輕鬆。而同縣前來赴試的陳烈更是會享受,還隨身攜帶姬妾……


    見王易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錄事掾嘿嘿地笑道:“你這王子雲,怎麽時而聰慧,時而愚鈍的?”


    王易恐怕這錄事掾口不擇言,又麵相醜陋,應該不僅常常得罪人,還不為上官所喜。他這話一說出口,先前給他擦屁股的那位同事又是麵色尷尬,連連對王易作揖道:“這老韓年紀大了,脾性不免有些古怪,王縣丞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啊。”


    王易揀一張空席坐了下來。他笑道:“無妨無妨,都是性情中人,幾句話還能傷什麽和氣?!”


    韓姓錄事掾見王易如此豪爽,微微露出驚訝之色。不過這人似乎很礙於自己這張臉皮,輕吸一口氣就將這表情又悄悄地掩飾了過去。


    “如此說來,那我現在就沒事了?”王易簡直不可思議。


    錄事掾將一冊黃的簿子拿過來,又將毛筆遞給王易,說:“隻需在後頭簽個到。”


    就在王易將自己的大名簽上去的時候,忽聽那錄事掾喃喃自語道:“富春的縣尉好些年沒來了,今年不知能否見到他。”


    王易簡直要絕倒了——聽這老家夥的口吻,仿佛不來也沒有大礙!


    不過王易還收斂住了心性。反正他此行來的目的並不在此。


    他步履悠閑地趕回酒棧。而到了傍晚,早先布置在吳縣周圍的人也全部到位了。


    童子軍就分開駐紮在吳縣附近的密林之中。工匠隊潛入城內,所有軍械也混雜其中。而一百二十多個預備軍的年輕人也扮成商賈遊走在吳縣縣城之中,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絡。


    預備軍的年輕人當中一些識文斷字的聰明人被挑出來,他們負責去城中搜集各豪族的基本信息。


    還有一些頭腦活絡的專門在南麵的道路上與其他同伴互相接應。


    按照消息,孫靜會攜帶兩百餘名家丁前往吳縣辦大事。


    他們富春孫氏與吳縣各豪族勾心鬥角,尤以陸氏為甚。而當時在樟樹村前的那場意外,也大大加劇了孫氏與陸氏的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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