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到現在都還沒完全接受自己穿越的荒誕事實。(.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三天前,張昊還是一個做了六年冶金行業項目的銷售經理,那天上午,他以一台親手用黃金打造的蒸汽拖拉機模型為糖衣炮彈,成功轟開了江南鋼廠裝備部劉部長的堅固防線,拿下了鋼廠下屬焦化廠的技改項目,簽了平生第一個五百萬大單。


    拿著合同走出辦公大樓的那一刻,張昊興奮的無以言表!憑這一個項目的提成,他至少可以買上一輛剛剛上市的國產運動轎車,或者為自己看中的位處郊區的房子交付,不管哪一樣都足以讓他的經濟狀況和生存狀態得到巨大的提升!


    但是他怎麽都沒想到,就在他正琢磨著怎麽利用即將到手的財富讓自己的未來生活變得更加美好時,突然間禍從天降,一輛趕著進廠裝貨的鋼渣車把他當場撞飛,醒來時居然附身到了另一個時空的同名少年身上!


    剛開始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但腦海裏莫名其妙增加的一整套記憶,記載了一個同名的十八歲少年在這個名叫徐家營的山寨中的簡單人生經曆,隨後現的種種看得見摸得著觸得到的人和物都明確無誤的告訴他,穿越了!


    張昊差點當場暈倒,特別是當他現自己竟然身處於清康熙初年時,更是差點崩潰了!清初是個什麽世道?在他那位自稱是朱洪武皇帝嫡係後裔的朱老板口中聽了不下一百遍,什麽“留不留頭”啊,“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遷界禁海、蚊字獄,那簡直就是人間地獄啊!思想禁錮文化倒退這就更不用說了。


    作為一個21世紀有著無限美好未來可以期待的青年,正要大展宏圖實現抱負的重要時刻,卻突然被迫要來到這個吃不飽穿不暖的陌生時代給辮子們低聲下氣當奴才,還要留著那種如同兩根老鼠尾巴似的型,他怎麽可能受的了?!


    打擊還沒有就此結束,隨後他現自己的身份---逃人!自己居然生活在一群逃避清廷奴化統治的百姓之中,跟五百多號人一起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這個二十年都沒受到過外來侵害的世外桃源混沌度日,不知道哪一天就要迎來清廷大軍剿殺!


    “這是人過的日子麽?”那之後的幾天裏,每當他麵對一天兩頓、一幹一稀的糙米粥時,每當半夜餓的腸胃泛酸又被春寒凍得渾身抖索之時,他就忍不住想要淚奔,真正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幾經糾結之後張昊徹底認命了,他不得不接受這個無奈的現實。好在他的性格夠豁達,沒有因此尋死覓活,轉而開始積極的思考怎麽以這個新的身份活下去。


    他附身的這個同名少年是徐家營的小木匠,七天前在維修河上水車時不慎跌下石台摔傷後腦,才有了他重生之機。家裏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叔叔相依為命,更有幾位像陳大勇一般從小玩到大的鐵杆好友,所以並不孤單。


    不過在過了這幾天後,張昊現這裏很多的事情都不大對頭,就如剛才關於冶煉鋼刀的問題一樣,看似單純封閉的山寨中處處透著古怪,也不知這裏麵到底埋藏著什麽樣的秘密。這讓醒來之後就一直有強烈危機感壓在心頭的他覺得分外別扭,很有想弄明白的強烈衝動,畢竟作為後世知情人,他可不認為這個所謂的世外桃源能長久的存在下去,更沒有某一天莫名其妙被清兵剿殺砍掉腦袋的打算!英年早逝一次,夠夠的了!


    陳大勇的問題張昊沒有回答,他現在還沒有完全融合記憶,恐怕會言多必失,隻是搖搖頭歎息一聲準備回家。卻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不知何時對麵祠堂裏早已經下課,大頭領徐庸將學童們送出門來,就一直站在門口遠遠的注視著他們。此時見二人準備離開,馬上揚聲喝道:“張昊,過來一下!”


    驟然聽到有人喊自己,張昊回頭一看居然是大頭領,不由的愣怔了一下,記憶中,貌似這個平日不苟言笑威嚴古板的老大很少主動與下層普通寨民打招呼,即便自己前身與其子是好朋友,彼此之間也沒怎麽打過交道,卻不知現在突然叫住自己,是為了什麽?


    旁邊的陳大勇卻似乎給大頭領的呼喚嚇了一跳,神情立刻緊張起來,見張昊還在那裏呆,趕忙推了他一把。張昊馬上反應過來,趕緊答應一聲:“是,就來!”整了整身上破舊不齊的右衽短襟衣衫,挺起胸膛步履穩健的走過去。


    他這看似尋常而自如的一番動作落在徐庸眼中,登時令其臉色微微一變,原先的淡漠表情被一絲訝異所取代。待到張昊走到身前兩步之外從容站定,兩隻手很自然的交叉放在小腹之前,腰背挺直目光端正的與他對視,徐庸的眼睛不由微微脹大,眼神中露出些許驚奇探究的光彩,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重新用審視的目光再次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起來。


    張昊根本沒有想到,自己這番在大學畢業後就業前培訓出來的職業儀態,在這個時代這個身份上表現出來是多麽的另類。以徐庸的身份地位,徐家營大多數見了都要叉手而立彎腰低頭施禮,特別是他這種後備小卒,那裏有這種昂然而立的,更不用說目光對視了!


    張昊是真不知道,畢竟就算初步融合了原主的記憶,本質上做主的仍舊是他21世紀人的靈魂,隻要神智正常他都會以自己慣有的常態麵對世界。此刻見對方用那樣的眼神打量自己,才覺得有些不大自在,眼簾往下一垂,聲音中正平和的問:“敢問大頭領喚在下來,有何要事吩咐?”


    徐庸收回探究的目光,兩條臥蠶眉微微往上一挑,點點頭說:“嗯,也沒旁的事,我便是想問問你頭上的傷勢恢複的如何了,何時能上工修複水車?”


    張昊一聽是問這個,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警惕又消失無蹤,身子稍稍一彎頷答道:“謝過大頭領關心,在下傷勢已經無礙,明日就可以開工幹活了。”


    他沒留意自己又犯了個錯誤,向來寨子裏的一般人人跟大頭領說話,基本都是“小人、小的、鄙人”和“老爺、大人”的稱呼,有點身份當著差事的才自稱“在下、本人”,有點親近關係的則可以說“晚輩、小侄”等等,他這一番做派不自覺的把自己定位搞錯了,把後邊深長了脖子偷聽的陳大勇驚出一身汗來,他可是知道這位大頭領特別注重上下尊卑的。


    奇怪的是,徐庸並沒有在這上麵找茬作,隻輕輕的點了點頭,看似隨意的說了句:“那就好。嗯,你以前可曾讀過書?”


    張昊心中一凜,以他多年跑業務打交道的敏感立馬聽出這裏頭有問題,腦子裏風車般的轉了幾圈,謹慎的答道:“家父在世時曾經教過些許文字,不算讀書。”


    他大略也知道一點,古代人對“讀書”倆字的看法跟現代人完全不同,那標準可不是一般的高,絕不是他能隨便應付的,再者又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何在,還是小心點好。


    徐庸眉毛一挑,淡淡的道:“跟我進來,寫幾個字看看。”轉過身緩步進祠堂,在側麵一張書案旁站定,隨手擺開筆墨紙硯,而後目光炯炯的盯著張昊的一舉一動。


    張昊心中越警惕,不知道這位大頭領要搞什麽勾當,但這時候卻容不得他後退,當下咬咬牙,上前一步抄起鬆煙墨正規正距的研了幾圈,借機平緩一下胸中氣息,然後摸起一杆長鋒狼毫,略微沉吟一下,手腕一沉運筆如飛,在潔白的紙麵上寫下兩行大字。


    “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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