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兄醒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朱爾旦耳邊響起,朱爾旦頓時醒轉過來。他睜開眼睛看到對麵仍然是那個白衣偏偏的公子,但他卻驚恐的站起身來,一不小心碰翻了茶杯。


    那茶杯裏是剛沏好的滾燙熱茶,他正要躲開,卻忽然發現白衣陸生卻早已伸出手將那茶杯穩穩的它托在手心。陸生將茶杯放回桌上卻笑道:“看來朱兄也是葉公好龍啊。”


    朱爾旦驚魂未定,心裏不住的想:“發財了!發財了!我能看見鬼!”想到這裏又想暈倒,但他緊要牙關扶著桌子踉蹌站定,開始逼迫自己做深呼吸。


    “呼~吸~”


    “呼~吸~”


    片刻,朱爾旦重新坐回椅子上,歪著頭不敢正視陸生,卻小心翼翼的問道:“陸兄,您在這兒交個實底兒,您到底是誰?”


    陸生卻沒說話,端起茶杯吹拂了一下茶湯上仍自漂浮的殘葉後,輕輕啜了一口。片刻把茶杯重新放回案上,這才正視朱爾旦微笑道:“朱兄,你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了,何必還要再來問我?”


    朱爾旦一拍腦門,低頭暗罵:“果然如此!看來這個位麵居然有點不太正常。”


    片刻,他忽然咧嘴笑道:“陸兄陸兄,在下可不是葉公好龍,之前的誤會還請您見諒。”


    陸生道:“好說好說。”


    朱爾旦腦瓜子急轉,舔了一下嘴唇立即道:“在下就是好奇,不知像陸兄這樣的高門大能,怎麽會想起來跟在下這個區區不才做朋友呢?”


    陸生目光斜望著天際道:“你我二人有因果在,注定要成為好友啊。”


    朱爾旦誠惶誠恐的道:“哦?卻不知是什麽因果糾纏,難道說上輩子不才欠了您的元寶不還,或者說我是大人您豢養的走獸?”


    陸生聽罷哈哈大笑用手擊案道:“朱兄可真能玩笑,連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唉,我實話實說吧。朱兄百年以後,我們將是同僚呢。”


    朱爾旦愣住了,心想自己死了以後還要去地府工作?我也魅考取黃泉mba呀?這他娘的還包分配......


    朱爾旦正想接著發問,但陸生卻忽然伸出手掌擺了擺道:“好了朱兄,你的問題也太多了。你看這風和日麗、碧空如洗的好天氣,你我二人不如在這飲上幾盞清茶,談談人生如何?”


    朱爾旦心想,我一個活人跟你這個判官談哪門子的人生?但嘴上卻道:“好說好說,兄台提到人生在下不禁想問,你看今日時節已至小暑,離那秋闈也沒有多久時日了,不知在下此次鄉試,能否高中解元?”


    陸生沒有立即回答,隻是低著頭看著杯中的碧綠茶水,心想:“中不中得了,你心裏沒點數嗎?”嘴上卻道:“恐怕不行。”


    朱爾旦便又問道:“既然中不了頭等解元,那亞元是否能中呢?”


    陸生還是搖了搖頭。


    朱爾旦歎了口氣道:“名次什麽的區區並不太在意,但此次秋闈在下能否取個舉人回來?”


    陸生抬頭看了看他,片刻籌措語句道:“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找個機會......”


    朱爾旦聽他沒有否定,便展顏笑道:“那就是有戲了,兄台這麽說,我一顆心算是放到肚子裏了(換心預告),要知道家父一心期待我能壯大門楣。最起碼是個孝廉,然後會試、殿試金榜題名高中進士。如此一來接下來便是入朝為官、出將入相、封妻蔭子......”


    陸生見那朱爾旦還要繼續說下去不禁立即說道:“且慢!”


    朱爾旦假裝一愣,笑道:“陸兄有何話說?”


    陸生歎口氣道:“入朝為官恐怕不行。”


    朱爾旦道:“那是為何?”


    陸生接著又歎口氣道:“就算朱兄秋闈中舉,但之後的會試卻過不了,更別提高中進士,如何入朝為官?”


    朱爾旦假裝苦惱的說道:“難道就沒有辦法嗎?”


    陸生無奈道:“此乃命數也。”


    朱爾旦想了片刻又道:“既然仕途這條路走不通了,不知陸兄有什麽高見,能讓在下來到這世上不枉走一遭呢?”


    陸生笑道:“朱兄著相了,要知人生苦短,不過彈指一揮間。什麽功名利祿聲色犬馬都是那身外之物,隻要平平淡淡結束此生,待到陽壽盡時,便是你我同朝為官之日,到那時再回頭看這人世間的這點蠅營狗苟,朱兄恐怕要笑自己癡迷了。”


    朱爾旦心想:“死後的事情誰能說了準?我連活著的時候都把握不了,還談什麽以後蔣來。”


    於是他想了片刻忽道:“陸兄,做人有做人的快樂,人活在這世上,總想要追求那自由灑脫,長命百歲。甚至還有人恨不得逆天改命,向老天再借那五百年。你說,人若要不死,長生不老立地成仙可多好!”


    陸生笑道:“世間一切自有定數,想要的太多恐怕到頭來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逆天改命談何容易!”


    “那就是也有可能嘍?”朱爾旦抓住他話裏的漏洞,立即反問道。


    陸生立即改口道:“不,不是談何容易,而是絕無可能!”


    話聊到這裏,朱爾旦想說的話都被堵死了,二人隻好坐在那裏飲茶。朱爾旦看著天色漸晚別喊來朱柯氏,讓他準備酒菜。


    陸生也沒推辭,而是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沒過一會兒,朱父氣衝衝的回來,一進門便嚷嚷道:“逆子!你給我出來!”


    陸生莞爾一笑,似乎早有所料。朱爾旦隻好央求道:“恐是我在文社的教習將今日之事告於家父,兄台還要救我。”


    陸生點點頭道:“好辦。”但卻一動不動,隻等那朱父邁腳進入堂屋後,才展開手中折扇揮灑了幾下。


    朱父本來一臉怒意,忽然便愣了一下,片刻抓了抓後腦對朱爾旦道:“奇怪,明明有什麽事情怎麽一下子忽然忘記了。”


    朱爾旦立即起身笑道:“父親回來了,這是我的同窗好友陸生。”


    陸生也站起身作揖道:“小子給世伯請安了。”


    朱父看那陸生,不知怎麽就覺得他越看越順眼,於是笑道:“原來是賢侄啊!快坐快坐,我讓少榮多辦些酒菜,一會兒我們喝一杯。”朱爾旦卻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到了晚間,三人推杯換盞,朱父竟然罕見的沒有提到讀書與功名,而是喜笑顏開,多喝了幾杯。片刻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賢、賢侄,我看你越來越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uu看書 .uukanshuom ”


    陸生卻笑道:“世伯,我是您出了五服的侄兒啊!所以你覺得我熟悉。”


    朱爾旦翻了翻白眼,低頭喝酒不說話,而朱父卻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沒過多會兒,朱爾旦的老爹就醉了,醉的需要朱爾旦扶著他才能進屋上塌休息。朱柯氏撤了殘局,去廚房洗刷收拾。朱爾旦對陸生客氣的說了句:“陸兄,幹脆今晚就別走了,我們把酒夜談。正好東廂空著,您今晚還跟昨天一樣,就住在那兒吧。”


    陸生笑了笑道:“一切聽從朱兄安排。”但臉上露出的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二人把酒盞茶具弄到東廂,朱爾旦又對娘子說幫忙備幾個爽利的小菜和點心,預備晚上餓的時候吃。朱爾旦又吩咐娘子燙酒,但陸生卻攔住他道:“天道溫和,可以冷飲。”


    於是二人在東廂把酒言歡,朱爾旦竟然覺得陸生和自己言語頗為投機。若不是不能提自己的來曆,他差點都要跟他聊到英語四六級和考駕照了。


    但是能聊的仍然很多,畢竟他對這個世界還不太熟悉,有很多疑問需要解惑。一些事情連他的前身都不知道的,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詢問,但有些事情就隻能靠旁敲側擊的去了解了。


    就這樣邊喝邊聊,朱爾旦還是醉了。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打破了他以前的認知。別看他和陸生聊天聊的很嗨皮,但其實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腦子都快炸了。人體在恰逢精神或者思維震蕩的時候,都會進行自我保護,所以他醉了,醉的很徹底,往後一倒便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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