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悍剛於自家後宅坐穩,尚未和秦婉娘仔細言談,就見一個仆役麵色匆忙的行來,他捏著一封蠟封黃紙走到身前。


    待取信看來,杜文悍暗道一聲麻煩。


    來信乃是李秉誠所書,書信中載明了林丹汗前次來遼陽時與袁應泰秘議攻打後金開原、鐵嶺一線的戰略布局。


    原來,這林丹汗雖未得蒙古各部擁護,但內喀爾喀蒙古聯姻後金之事已經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算上科爾沁蒙古,後金已經拉攏了將近二十個蒙古萬戶頭人。而隻統領察哈爾部的林丹汗王麾下也隻有八個萬戶頭人,和內喀爾喀部、外喀爾喀、科爾沁、朵顏部相比,察哈爾部並沒有什麽優勢。


    科爾沁部是後金最忠實的狗腿子,曆史上,孝莊文皇後、孝端文皇後、福臨的皇後、****僧格林沁、嘎達梅林都是來自科爾沁部。後金本就有科爾沁一部可用,眼下又結盟內喀爾喀部,此番不僅是威脅大明,更是直接威脅了林丹汗的統治地位。


    且不算漠南蒙古(準格爾、俺達部),諸部蒙古反倒是朵顏蒙古人丁興旺,兵甲充裕,治下漢奴眾多,那都是因為朵顏蒙古每年拿了大明朝近百萬兩銀子的歲賜。


    林丹汗自覺是蒙古共主,收的保護費還沒有麾下名義上的馬仔多,這讓他很沒麵子,於是他多次聯絡王化貞欲學習朵顏蒙古一樣,隻要有銀子拿便稱臣大明。


    王化貞的謀劃袁應泰一清二楚。


    所以,當林丹汗登門遼陽時,袁應泰給出了比銀子更有誘惑力的砝碼。袁應泰拉上李秉誠一起向林丹汗承諾。


    隻要林丹汗出兵策應遼東大軍攻略沈陽、鐵嶺、開原一線,袁應泰便提供鐵礦十萬斤、甲胄四千領作為林丹汗的軍費。另外還承諾出兵遼河套,幫助林丹汗殺掠內喀爾喀八部頭人。


    沒有任何一個君主能夠放棄中興國朝的野望,更何況是雄心勃勃的林丹汗。這位在萬裏牧野中修建了都城察罕浩特的君王,遠比每一位黃金家族的血脈都渴望複興先輩的榮光。


    所以,當袁應泰拋出如此橄欖枝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聯絡過王化貞。長生天的戰鼓再一次擂動,無數的血性漢子自察哈爾各部遠來遼河套,這些忠於蒙古真王的男丁狂呼著天可汗的真名,眼下已經都聚集在爛蒲河流域,距離長勝堡不過十裏。


    十裏的距離,對蒙古的輕騎兵來說,無非是憋一泡尿的功夫。


    杜文悍放下書信,深深的歎了口氣。袁應泰、李秉誠與林丹汗的盟約,已經寫進了汗王召集兵馬的敕命,如果此時悖逆盟約,相當於在全察哈爾部的男兒麵前扇了林丹汗一個響亮的耳光,難保林丹汗不轉而攻掠大明。


    如果,袁應泰此時還是遼東經略,這種策略往來誰也說不出毛病。畢竟,袁崇煥這條老狗私下也曾與皇太極議和,對此,崇禎都不曾問罪。


    此前袁應泰廣集遼西將佐,眼下遼西空虛,若是林丹汗怒而興兵,再勾連朵顏蒙古出遼河套奇襲遼西一帶,就憑寧遠周守廉與廣寧江朝棟這倆庸人,遼西必陷。遼東大軍給養中斷,遼河東岸可就真的成為孤軍了。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鞍山軍不出事,也難保遼陽大軍不炸營。


    杜文悍腦袋猶如一桶漿糊,他最是不善這種機敏權謀,心道:若此時袁應泰死了,遼東豈不是要因為這一紙盟約給他陪葬?


    如此籌算,真可謂手段老辣。但問題是,沒了袁應泰,李秉誠這個家夥還有膽子北上攻略沈陽嗎?這家夥眼下手握重兵,說不定正做著造反的春秋大夢呢!


    杜文悍搖搖頭,當即把信封揣在懷裏,轉而與秦婉娘細說了錦衣衛千戶沈忡的目的,叫她招來袁可韻傳遞信息,囑咐過以後,便離宅而去。


    出得堂外,杜文悍招來程柏青、王渡支二人,命程柏青總領鞍山驛城防,廖承忠麾下的一千火銃兵全數調撥給程柏青,自今日起築壘驛城四周,戒嚴鞍山驛,不得放一人進出。命王渡支加緊編練兵丁,督訓唐仲叔冶煉兵刃。


    因為杜文悍的參與,沈陽之戰中後金戰損遠遠超出他們的承受範圍,與喀爾喀蒙古結盟的時間,比曆史上早了整整近三年。此時杜文悍尚且不知,科爾沁蒙古已經響應了努爾哈赤的號召,十個萬戶大帳治下,所有十六歲以上的男兒已經盡皆跨上馬背,負著先輩的鋼刀與狼牙羽箭,自黑龍江畔出發,沿大興安嶺行軍如黑潮一般滾滾南下。


    ……


    當天深夜,重雲大霧,不見星月。


    杜文悍帶王六、孟三兒、羅百草三人一同麵見徐鴻儒。


    隻見徐鴻儒此人白麵無須,兩目含光,不論站立行走,還是堂中俯首,臉上一直都帶著一抹笑意。


    杜文悍也不願與他廢話,直接道:“你有什麽話且說來吧。”


    “草民先拜謝將軍先前賞的銀子,眼下年關將至,還望將軍放了王好賢叔侄兩個回家過年。”徐鴻儒雙膝跪地,腦袋深深的扣在地上說道:“至於糧秣轉運之事,草民可以代為應下。”


    平心而論,杜文悍也沒想到,這幾個月灑出十幾萬兩銀子買糧食,反倒能把徐鴻儒釣出來。手中亂事已經夠多了,杜文悍很想替山東百姓砍了這個造反頭子。


    但是,遼東事緊,據沈何傳回來的消息,海州衛督糧通判魏安隆與山東承宣布政使司分守海州衛的左參政王勤國,都是極不好打交道的文官。為防備將來戰事,杜文悍隻得通過這夥人積蓄糧草。


    眼睛一轉,一個壞主意頓時冒進腦袋,杜文悍神色輕慢的盯著徐鴻儒說道:“起來說話,要老子放了這兩個人也不難,隻需你替我除掉兩個礙眼的狗東西即可,兩顆人頭換兩個人,這事兒簡直太公平了。”


    沈何廣撒銀錢經月打探後,知曉海州衛城中積聚南北轉運米糧二十萬石,甲胄、兵刃數以千計,糧餉庫銀近二十萬兩。杜文悍乃是海州守衛參將,這臨近年關,麾下卻未領過一分一毫的銀子,一想到這些杜文悍就滿肚子氣。幸好鞍山驛存糧充足,不用去這些文官跟前受窩囊氣。


    徐鴻儒聞言麵色一愣,緩緩的自地上爬起身來,他可不是傻子,杜文悍麾下廝殺漢這麽多,要殺個人難道不是輕而易舉,請他殺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他麵色沉著問道:“將軍所說的是何人?”


    杜文悍仔細的盯著徐鴻儒,待徐鴻儒瞳孔一縮躲開目光時,他才嘿嘿笑道:“海州督糧通判魏安隆、承宣布政使司左參政王勤國。”


    參政四品官,通判六品官。聽杜文悍口稱殺官,那徐鴻儒聞言卻沒什麽驚訝神色。


    杜文悍見之心中暗自點頭,果然是一早就準備好蓄謀造反的狠角色。


    徐鴻儒想都沒想張嘴便說道:“草民一介匹夫,如何敢殺官造反,將軍還是……”


    “別你媽的裝了,老子要不是看你門還有點用處,早砍了你們這幾個逼。”杜文悍砰的一拍椅子說道:“你今天嘴邊但凡敢蹦出半個不字兒,你們白蓮教就準備換教主吧!”


    “草民……”


    徐鴻儒聞言一驚還待說話,這時候杜文悍卻沒了耐心,隻聽他喝道:“孟三兒!”


    疤臉漢子聞言竄起,掄起大腳就踹在徐鴻儒的腰眼上,一旁王六和羅百草上前捉住徐鴻儒的兩隻膀子防止他亂動,孟三兒見勢就是一通拳腳招呼。


    半個小時候,徐鴻儒被逮到了一個幽暗的牢房裏,那牢房的角落裏正躺著兩個滿身血創的漢子,徐鴻儒定睛一看,這不正是自己的師兄王好賢叔侄兩個嗎?


    白蓮教的兩個宗教頭子總算在牢房裏見上麵了,這二人計較一番之後,便瘋狂的拍打牢房呼喊道:“杜將軍,杜將軍,草民應下了!草民應下了!”


    ……


    杜文悍滿心煩躁的趕回家宅時,已經是後半夜了,秦婉娘和王寧兒因懷有身孕已經睡下,杜文悍將仆人都趕走,不讓他們通告,先是自己去廚房吃著牛肉喝了半斤燒酒,然後自尋旁邊無人的客房去睡。


    眼下杜文悍後宅裏除了秦婉娘隨身的那四個高壯悍婦以外,還住十幾個廣寧暗娼充作丫鬟,這些女人牽連著廣寧奸細孫得功、婁俊臣二人,不能放出去走漏消息,杜文悍又不舍得宰了這十幾個香姐兒。


    兩個老婆懷孕以後,便時常褻玩這些專業狐媚子,婚後生活肆意的很。若不是近來諸事繁雜,說不定還得弄大幾個肚子。


    待走到後宅,杜文悍擎著一盞風尋去客房,輕輕推門進房以後,便吹熄了風燈。屏風前,杜文悍麻利的脫光了衣服,大冬天的他也不嫌冷,赤腳就鑽進了床榻。


    這一鑽可好,頓時進了一個香噴噴的溫暖被窩。


    杜文悍先是一愣,轉而手腳攀附心中好笑,這後宅之中,還有那個姑娘是他杜文悍擺弄不得?


    當下隻覺鼻尖香風環繞,酒興勃發,更兼急促時血氣上湧。


    “呃……呃……”


    那女子夢中有異,醒來頓時大力掙紮。


    杜文悍這個粗胚哪會想的複雜,他捂住女子檀口,趴在女子耳邊嘿嘿笑道:“是我……”


    哪想這女子聽聞杜文悍聲音,一時間竟更是瘋狂反抗。


    杜文悍此時早被酒水灌滿了腦子,柔弱女子如何反抗杜文悍的偉岸氣力。


    一夜肆意,自不細表。


    ……


    第二日,身姿乏力的袁可韻,迷茫著一雙血紅眼睛趴在秦婉娘懷裏嚶嚶哭泣。袁應泰這長女為搭救老父親本想求計於杜文悍,昨日留宿杜文悍家宅客房,沒想到被杜文悍這個莽夫強占了便宜。


    杜文悍光著膀子目瞪口呆的坐在一旁,他身上隻穿了一條褻褲。


    王寧兒捧著肚子在一旁和兩個狐媚子嘿嘿傻笑,秦婉娘一臉的無奈,u看書 w.uukanshu.m 她賭氣一般的說道:“良人,此番可怎麽辦?”


    袁可韻非比常人,杜文悍腦子也亂糟糟的。但是,杜文悍這個莽漢最慣於歇斯底裏,他起身喝道:“你們都給我出去!我和可韻姑娘單獨說幾句。”


    ……


    再出門的時候,杜文悍見沈何這小子也來了。看樣子,肯定是秦婉娘告訴他的。


    “大哥,你準備怎麽辦?”


    “還能怎辦?剛才又把她辦了一次。”杜文悍神經質一樣的笑了笑,他說道:“以前沒仔細看,袁可韻真漂亮,身上有一股子知識分子的香味兒。”


    沈何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杜文悍說道:“老經略大人可不是一般人,我一會兒就出去喊兄弟們扯旗造反吧。”


    沈何可沒開玩笑,大明也是個法治社會,雖然他的法治隻針對平民百姓,但是在文官和武官圈子裏,但凡觸動刑律的政治鬥爭,那都是你死我活的。


    杜文悍拍拍沈何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說道:“剛才袁可韻一直哭,一直哭,我跟她說,可韻,我見你第一麵就喜歡上你了,我是個混蛋,別說昨晚不知道是你,如果我知道是你,結果還是一樣。我這種人看到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沒誰能攔著我,你就是想嫁人也不行,給我逮著一個殺一個!”


    沈何滿臉崇拜的朝杜文悍豎大拇指。


    “然後我又說,小皇帝要砍你爹的腦袋,你別怕,為了你和你爹,我願意起兵造反!”


    杜文悍滿不在乎的甩了甩腦袋,反正開局都是地獄難度了,還不讓我多娶幾個老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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