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死守靉陽堡半月有餘的副總兵毛文龍終於兵敗南逃,昔日麾下近萬兵馬遼鎮總兵官,兵敗時左近隨侍兵馬不過五百人許。


    直至十月初,狼狽不堪的毛帥終於趕到朝鮮邊境首府義州,此時他身後的兩紅旗、鑲藍旗大軍已接連攻下定遼右衛衛城‘鳳城’、新安堡、鎮江堡、險山堡、湯站堡,寬甸五堡壘大部分軍民南逃,餘者望風而降,至此,遼南定遼右衛全衛皆陷。


    後金大軍於遼南縱橫殺掠,廣募奴兵充實軍伍,旬日之間聲勢更壯。兩紅旗駐靉陽、鑲藍旗駐鳳城。


    此時雖有劉興祚兵敗消息傳來,但三旗主已奪下遼南長城隘口靉陽,後路無憂,更兼殺敗遼南明軍主力,大功已成。


    毛文龍兵敗、鳳城守將逃跑、鎮江遊擊祝世冒麾下主力此時尚在遼陽。自蓋州、海州二衛所向東,遼南已經沒有成建製的主力戰兵了。兩紅旗、鑲藍旗實際控製著北起太子河,南到鴨綠江的廣袤土地。


    甜水站守將薑弼聞知靉陽堡戰情後,立刻率軍西逃海州衛,企圖經海州而逃亡遼西。


    ……


    沈陽城陷後,努爾哈赤命麾下滿蒙聯軍屠城五日,直殺得滿城腥膻泯滅生機,水井之中擁塞女屍。


    翌日,努爾哈赤與內喀爾喀五部其中的三個頭人盟誓祭天,結為盟邦共討大明。


    ……


    袁應泰知悉遼南兵敗後,命令麾下將佐起兵馬三路以應對後金攻勢。


    第一路,李秉誠吞並祖大壽麾下六千餘人馬後,合麾下本部人馬統兵一萬四千人,節製吳汝玠、鄧常春二人麾下一萬二千人馬沿渾河行進攻取撫順、清河一線。


    第二路,以鎮江遊擊祝世昌麾下七千人為先鋒,調蓋州衛黃得功一部、海州衛張啟仁一部策應祝世冒東進,伺機尋戰。


    第三路,著總兵官陳策節製李國英、朱萬良兩部人馬,合羅一貫麾下,共三萬五千人鎮守白塔鋪河口,守禦遼北以防後金軍南下。


    朱萬良這縮卵的將軍,在奉集堡和白塔鋪中軍轉了好幾天,終於找了個機會跑到了總兵陳策軍營,說是迷路了。奉集堡距白塔鋪不過五六十裏路程,幾千人的軍馬能走迷路,難不成他們是瞎子?


    杜文悍得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已經人在威寧營處太子河河口了。


    軍帳之中,杜文悍與李秉誠這一對上下級又碰麵了。


    此時,杜文悍麾下一眾窮酸早已鳥槍換炮,各個都穿著嶄新的衣甲,外頭還都罩著亂七八糟的猛獸皮毛。


    杜文悍這個暴發戶尤其明顯,他身上披著一張黑熊皮,那獠牙口器就耷拉在他的肩膀上,帳篷內的篝火旺盛,直熱的他胸口冒出了一茬白毛汗,他麾下幾個廝殺漢也都是有樣學樣,個個腰裏都別著一把鑲金錯玉的小匕首。


    “你搶了赫圖阿拉?”李秉誠看著旁邊放著一箱箱的黃金直咂牙花子,他說道:“鴉鶻關讓你打下兩次就算了,怎麽還給你這廝跑去了後金老城?那地方應有守軍才是啊!”


    “李軍門,這你就不知道了。”杜文悍拍拍旁邊的位置叫李秉誠坐下,他說道:“我奪了城門以後,進城便是縱馬放火,大頭兵都帶著兩個火油水囊,那城中房屋接連,走勢錯落,隔著三十步的位置接連放火。城裏那叫一個亂!殺到一半,他後金人自己都開始搶東西了。”


    “就沒有人召集兵勇反撲?”李秉誠對杜文悍說的還有點半信半疑,他說道:“這赫圖阿拉占地廣闊,你四城分兵一路不過幾百人,如何奪城?”


    “你也太高看他們的素質了。我圍三缺一,每一路有千人廝殺縱火,長槍、火銃、狼機銃沿街推進,一眾民戶壯丁如何抵擋?”杜文悍哂笑一聲道:“攻城其時不乏勇略之人攔路,難道我杜文悍麾下就滿是庸人?”


    接著,杜文悍又開始胡吹,直把李秉誠聽的目瞪口呆。但是實際情況卻是,屠城殺掠至第二日,程柏青布控在蘇子河畔的哨騎就偵查到了薩爾滸界藩城一帶有兵馬調動的跡象。赫圖阿拉城大,杜文悍兵少不得久留,待他將貴族居所的內城殺掠一番後,便率人快步西走了,即便如此赫圖阿拉依舊惡臭滿城,煙熏十裏。


    “李軍門,我聽聞靉陽堡總兵敗走,眼下沈陽又失,我打算領兵回鞍山驛了。”杜文悍招招手,陸天陽領上來兩個七八歲的小光頭,正是八歲的多爾袞和六歲的多鐸。


    這兩天,杜文悍把他們的豬尾巴也都剃了,隻剩光溜溜的一個小光頭。十六歲的阿濟格不老實,杜文悍讓陸天陽尋了醫匠割了這小子的鳥,然後又敲斷四肢,給他親娘阿巴亥弄得終日抹眼淚。


    “你麾下傷患太多,卻是應該休整一番。”李秉誠前次找杜文悍借錢湊齊賜貢林丹汗的銀子,約定的正是戰時若戰損過高,一定要許可杜文悍所部撤出一線。


    杜文悍見李秉誠好說話,他也笑了:“如果我是袁應泰,我就把軍隊都堆到一起然後找後金主力決戰,絕不分兵。”


    “此事容不得我等武夫橫加參謀。”李秉誠歎了口氣,起身說道:“如此我便統兵去撫順了。”


    杜文悍知道,李秉誠這個廢物除了會坑死手下的大頭兵啥本事也沒有,根本不會打仗,但他對這些事也沒辦法,杜文悍自覺自己還比不上李秉誠。


    慢步將李秉誠送到營門口時,杜文悍心底突然竄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他說道:“初見李軍門時,對將軍多有誤會,眼下我見多了世事,卻也知道你的難處。”


    李秉誠聽著杜文悍在一旁掏心窩子,頓時有點不舒服,耳朵後頭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張了張嘴也不知道怎麽接茬。


    “指望袁應泰這顆狗腦子,就是讓遼東軍漢都死光了也打不贏建奴。”杜文悍也不給李秉誠說話的機會,隻聽他說道:“不過我看將軍你胸有韜略,更善籌算,我杜文悍實在是佩服。”


    怎麽的,你這廝還會拍馬屁?


    李秉誠鼓著一雙眼睛看住杜文悍,uu看書 wwuukanshu.co 心道:不是你這亡命徒剛見我就要惦記著砍我腦袋來著?


    “我是個沒文化的,有啥說啥。”杜文悍一把掀起身上披著的黑熊皮,然後慢條斯理的給李秉誠披在肩頭說道:“我在鞍山驛控扼南北,李軍門做主遼陽,你軍權在手難道就沒有幾分爭雄天下的野心?”


    此時,二人已走到營牆外。隻見鞍山軍與李秉誠麾下合營結陣,連營百裏。李秉誠深深的看了杜文悍一眼,他轉而尋目四顧,隻見秋風過荒野,蒼穹萬裏。


    平生第一次,李秉誠心中燃起了一種令他心潮澎湃的野望。


    “想那努爾哈赤不過白山黑水中走出的一介莽夫,祖上何人都不得知曉,胡吹什麽他奶奶吃了一個紅果子懷有身孕生了他爹。”杜文悍言罷哈哈大笑道:“不就是這些後金野人群婚群宿,那婊子祖上也不知道哪個漢子是她孩子的爹。”


    “如此來人,尚可竊城一地牧守千裏。李將軍你身負經天緯地之才,擔遼東百萬生民之幹係,如何能教那無膽文人騎在脖子上拉屎?”杜文悍的嗓音低沉而滿是誘惑的說道:“眼下這一領軍馬,隻需殺盡他們的主官,日後還不聽任將軍調遣?”


    李秉誠吞吞吐吐的說道:“文悍兄弟,你……你是……何意?”


    “我沒什麽意思,隻想告訴將軍,此番我杜文悍麾下劫掠王廷,得幾十萬兩財貨。”杜文悍抱拳笑道:“若將軍有意,直可拿那狗官袁應泰的腦袋來,這銀子便可給將軍做起兵之用!”


    李秉誠雙眼灼灼,眼底的權欲猶如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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