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孟三兒帶輔兵營的人領著軍戶們,按照營房的標準在城南外兩裏處建起了一片營房,牆磚乃是黃土混著草杆的胚磚,這裏就是驛城內軍戶家屬遷居的地方。


    一橫一縱的兩條街道將此處分為四個部分,杜文悍又命人在兩道交口的中間搭起了一個兩丈高的瞭望台,每日有持刀兵卒三人在上瞭望以期震懾宵小,杜文悍在瞭望台下著人開了個糧站備糧十石,備做春耕糧種。


    在明朝軍戶是一個很特別的群體,又像農奴又像不要錢的短工,打仗種地還得交糧,殘疾孤寡還得自己謀生路,這就是軍戶。至於說民戶和軍戶比,也不過是啞巴笑瞎子罷了。


    五軍都督府從上至下猶如奴隸主,戶部的貪官汙吏就能放過天下老百姓?軍餉、遼餉又不是大風吹來的,中樞點運八百萬兩遼餉,層層剝皮之間民眾實際負擔的數目估計得翻個幾倍,再加上天災人禍,明朝民戶也不過是掙紮求存罷了。


    杜文悍沒打算當奴隸主,他先前每戶抽丁強募兵卒的手段,已使得鞍山驛下一部分軍戶、民戶家庭少了主要的勞動力。還想進一步擴充兵力,光靠他手中的幾萬兩銀子肯定沒戲。


    粗略算計,每征集一個職業士兵,就要支付承擔他一家的全部費用。按一人一年吃糧十石左右,一千二百左右斤算,一戶五人便是六千斤糧食。募集八千個專事廝殺,每日訓練的漢子,杜文悍要承擔他們全家生存支出,就是四千八百萬斤糧食,合四十萬石糧食,折銀二十四萬兩,這還不算甲胄兵刃、火器等物品損耗。


    當然,這僅僅是理論上的數據,軍戶的一家老小杜文悍又不會放著他們不幹活。但是,以此數據可知,想要練得八九千甲胄齊備,臨陣敢死的強兵,其所需要的銀子實在是他眼下所負擔不起的。


    鞍山驛往南就這麽大點地方,每個軍戶都有自己的小旗官,上麵還有奴隸主一樣百戶官、千戶,再有都司、僉事、衛指揮使。這些人層層剝皮,次第施壓,底層軍戶生不如死,每個地界的油水都已經被嚴格的劃了個清楚。杜文悍想在地皮上使勁,也沒什麽大空間,他也想把這堆軍頭都給砍了,可那衛所一係的軍頭又有哪個是吃素的?


    杜文悍砍了兩個百戶官,也緊張了一陣子,待過了這麽久也沒人來尋釁,他這個粗枝大葉的家夥又把這事給放在腦後了。


    杜文悍坐在床上,王寧兒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刀在給杜文悍剃頭。小旗官虞建城和瘦子陸天陽鉚足了勁的死命磨刀,杜文悍身邊派走了兩個走動,就把這倆人拉來充數,陸天陽這小子被杜文悍帶在身邊,也早已不是初見那副落魄樣子,性子變得越發狠厲,一雙小眼睛裏時有精光閃爍。


    杜文悍眯著眼睛朝坐在角落的王可近道:“王老,俺眼下缺錢,您有沒有什麽來錢的點子?”


    浙兵的軍頭和匠人也來了,廖承忠、唐仲叔這兩個整天帶著匠人在打鐵鋪裏弄得煙熏繚繞,每天光木炭、鐵石都要燒掉杜文悍好幾兩銀子。


    卓硯昭算是擺脫了,他被杜文悍安排和羅百草一起抓壯丁。眼下,正是廖承忠與唐仲叔總領此事。


    “老夫能有什麽點子,這遼陽衛不派百戶來便罷了,若是指揮使點了百戶來此,你就是連地頭的油頭也吃不到。”王可近摸摸嘴邊的胡子道:“你老老實實的帶千把個軍漢也就是了,為何要廣募兵員,此事是自找麻煩。”


    王可近知道杜文悍手裏有著數萬兩銀子,他可不覺得杜文悍能缺錢。隻覺得杜文悍邁的步子太大了,千把人拚命看勇氣,上萬人打仗要琢磨戰略。杜文悍這人在王可近眼裏也不過是有幾分膽氣的廝殺漢罷了,根本領不得大軍。


    杜文悍聽這老東西說話就煩,要不是有王寧兒這個漂亮丫頭,杜文悍一早把他趕出去。杜文悍想著,待白虎節堂收拾好了,就讓王可近一家住在旁邊,這樣就可以隻把王寧兒帶在身邊,不讓這老家夥跟著。


    他美美的想了一會兒,又開始為錢的事兒發愁。杜文悍想著想著不自覺的晃了一下腦袋,鋒利的小刀一下子在他腦袋上刮出了一道口子。


    這麽一疼,杜文悍立刻想到了解決資金的好辦法……


    遼陽,衛指揮使司衙門。


    李秉誠笑嗬嗬的帶著幾個親兵邁出門來,隻聽的後頭正堂裏,幾個漢子在破口大罵。待親兵牽來了自己的坐騎,李秉誠翻身上馬一招呼,眾人揚長而去。


    堂中幾個軍漢坐在椅子上,他們齊齊地看住了坐在上首的衛指揮使楊鐸,這人生的身姿矮胖,兩腮肥大兼唇有齙牙,一派貪腐像。


    其中一人起身對齙牙漢子道:“大人,這李秉誠好不識抬舉。他手下的人砍了咱們百戶,也不說給個處置章程。”


    齙牙漢子此時正生著悶氣,剛才那幾聲喝罵,實際上就是他說給門外李秉誠聽的。


    ……


    原來,這杜文悍殺了丁家兄弟兩個人的事情早就傳到了遼陽各衛(定遼左、中、前衛,下稱遼陽衛),隻是後金軍攻打沈陽,一時間遼東事緊。遼陽衛的這一眾上下都沒顧得上收拾杜文悍,此時戰事方罷。衛指揮使楊鐸便左右使人傳信,想要收拾杜文悍。


    打狗還要問主人。身在江湖,便要按照江湖裏的規則來。齙牙仔楊鐸先是遞信給廣寧副總兵江朝棟,言明杜文悍殺人一事,又前後試探著問了江朝棟的意思。


    那江朝棟若不是見了這封信,早就把杜文悍這個人給忘了,待看完文書以後,他著人打聽了一下遼東戰事的消息後,才知道杜文悍這家夥是第一個在渾河岸偵知軍情,又在白塔鋪渾河口與後金軍廝殺一番,此時已升至遊擊將軍歸李秉誠節製了。


    江朝棟感慨了一番杜文悍的造化,便三言兩語把這事推給了李秉誠,說是杜文悍早已不是廣寧正兵治下。


    這書信往來一番又過半個月。


    楊鐸聞信以後又把李秉誠約到了衛指揮使司,沒想到這李秉誠素來狂傲,根本看不上楊鐸這群土地裏刨食兒,又欺壓百姓的軍頭。


    李秉誠自覺吃空餉、騙賞錢,坑的是皇上,自己可比這幫打熬百姓的渣滓高尚不少。


    “李總兵麾下殺了咱們衛下百戶,此事您可知道?”這是楊鐸。


    李秉誠道:“不知道。”


    楊鐸又多費口舌,好一番解釋杜文悍殺人前後。


    李秉誠知道杜文悍是個什麽秉性,他心裏也對杜文悍砍殺百戶的事情有些不滿,u看書 .uuanu但左右也是自己麾下,況且李秉誠還占了他的人頭賞。


    他聽完楊鎬言語,便麵做不屑道:“殺便殺了,文悍自有原因,你若問我,我也不知,不如你與我到經略大人堂前計較一番?”


    李秉誠這話對杜文悍已經算是很看顧了,李秉誠與遼東的幾任經略關係都不錯,比較會搞關係,甚至到後來袁崇煥掌權時,這家夥還跟袁崇煥混了很久,直到後來被孫承宗免職,孫承宗覺得這人根本不會帶兵。


    袁應泰其人雖不善治兵,但最惡貪腐,最少他在遼東文武官員眼裏是這樣,文官尚不說,貪腐的武官,袁應泰可是砍了好幾個了。


    楊鐸怕都來不及,哪敢讓經略大人過問此事,杜文悍若是咬出他貪墨軍糧,這腦袋定是保不住的。


    話不投機,李秉誠便冷笑著出門去了。


    ……


    “大人,我有一計……沙嶺驛有個名叫陸朝忠的百戶,此人多番孝敬我等,去歲還斬過幾個蒙古敵寇的腦袋,此番不若我等調他一個百戶所及其麾下丁勇移任鞍山驛,此人到任,必繼續孝敬我等,他是個敢廝殺的。便讓他和那杜文悍較量一番吧。”


    楊鐸聞言冷笑道:“給這陸朝忠加代僉事銜掌印,總管鞍山驛左近三驛壘督糧一事!他如果能辦好此事,這個代字便去了。”


    陸朝忠既不是楊鐸等人的嫡係心腹,死了也不心疼,他給陸朝忠升官也是好讓他調動周遭百戶合力跟杜文悍較勁。杜文悍一個遊擊將軍,真要是擺弄起來楊鐸還得頗費些手段,隻得先這麽試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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