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在世時曾分封了四大和碩貝勒。


    大貝勒乃是努爾哈赤次子,正紅旗旗主的代善。二貝勒是努爾哈赤的侄子,鑲藍旗旗主阿敏。三貝勒是努爾哈赤第五子,正藍旗旗主莽古爾泰。四貝勒是努爾哈赤的第八子,後來的清朝開國皇帝,現在的正白旗旗主皇太極。


    除努爾哈赤獨領正黃旗、鑲黃旗之外,還有鑲白旗旗主是努爾哈赤的孫子杜度,鑲紅旗旗主是代善的長子嶽托。


    努爾哈赤及他的兒子們、孫子、侄子構成了八旗集團的核心權力中樞。他們禦下嚴苛,臨陣勇悍,縱橫遼東無往不利。


    但是,天啟元年三月十三,八旗的鐵蹄終於在沈陽城下踢上了一塊鐵板。


    沈陽城戰圍三缺一,北門、東門、南門為後金軍重點攻擊對象。西門門外乃是河流平原,適合用騎兵來追擊逃亡,所以放為缺口。


    努爾哈赤的計劃是,兩紅旗攻北門,正藍旗、正白旗攻東門,鑲白旗、鑲藍旗攻南門,再加策動後金細作放火奪門。


    但現在流民都到了渾河南岸,計策無法施展,隻得聚兵強攻。


    後金遣四萬戰兵、奴兵兩萬五千輪番死戰。


    北門兩次被紅標戰兵衝陣登城,又被總兵尤世功率親衛殺退,賀世賢身被十餘創依舊死戰城下,麾下兵勇十去其五,兩紅旗亦傷亡慘重。


    沈陽城外的川、浙兵陣地先後擊敗正藍旗、正白旗、鑲白旗、鑲藍旗四標戰兵,斬殺不計其數。


    午後,後金又遣重甲騎兵衝陣,川浙兵列陣迎死,眾兵丁死不旋踵寸土不讓,直殺得天昏地暗,滿地紅土,敵軍死於槍銃、弓弩者以千人計數,伏屍相壘直可填平城外戰壕。


    此戰中秦邦屏左臂齊肘而斷,隻用麻繩、紅鐵炮烙止血。周圍一眾親兵也是各個帶傷。


    再看他身邊的二弟秦邦翰已屍首分離,血流滿地。


    四弟秦民屏身中數箭失血昏迷。城外石砫兵兩經補充,眼下城外還剩能戰之兵一千七百餘人。不算城防留守的一千餘人,秦帥麾下已然死傷大半。


    天色尚未暗下來,遠處的天空已然能看到一彎殘月。鐵雲之下,黃標騎軍及帶甲戰兵已然開始列陣集結。


    這是努爾哈赤麾下最精銳,最精擅廝殺的兩黃旗(正黃旗、鑲黃旗),兩黃旗的騎兵都帶了主副兵刃,分別是長槍、斬馬刀、鐵線錘等,這些鋒利的兵刃閃著清凜的寒光,讓人看著遍體生寒。


    川軍的將士們沉默的起身,沉默的端起滿是血汙的長槍,他們在腳邊的地上插下長短及腰的斬首大刀。


    有風起了,帶著陣線上彌漫著的血腥味,讓遠處的戰馬瑟縮著蹄子。


    馬上的騎客用冰冷的馬刺驅趕著戰馬的不安,兩黃旗的陣線緩緩移動起來。


    秦邦屏用僅剩的手臂一把扯過自己的兒子。這是個蓄著一臉胡子的年輕男人。


    “帶著你四叔走!去渾河口,那裏還有我們的人!朱萬良、李秉誠等人的援軍已經到了白塔鋪,你去求援!”秦邦屏赤紅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畏戰的懦弱,相反那盡是慨然赴死的瘋狂。


    秦翼明沉默的看著自己的父親,轉身就又要投入戰線,他拔出了腰刀巡視了一眼自己的千總隊,他手下還有八十多個長槍手列陣在一線。


    他根本不打算走,秦翼明的決絕和倔強一如他的父輩們一樣,早已見慣生死的雙眼裏滿是淡漠,僅有的情緒是複仇的怒火。


    秦邦屏已經沒力氣再教訓這個小子了,大量失血讓他手掌有些無力:“我將為國盡忠,你帶著老四回去,我們秦家人不能在這死絕!”


    說著話秦邦屏一個趔趄,秦翼明扶住自己的父親,他看清了老爹眼底的那一絲哀求……


    為人父母,其心懇切。


    少頃,鐵蹄奔雷,人馬嘶鳴。


    紋龍的黃色牙旗下是列陣嚴密的後金騎兵,騎槍和長柄闊刀被慢慢放低,正是頭顱的高度,他們從側翼緩緩的接近川軍的陣列。


    三米多的步戰長槍迎上了後金騎兵的騎槍,槍柄的斷裂聲、手肘和肩胛的骨折聲接連響起。


    慘叫、哀嚎、嘶喊。


    “殺!”


    “殺!”


    “殺!”


    川軍抗住了騎兵的第一波衝擊後,後排步兵向前移動,他們的長槍依次刺出,步伐堅定,槍勢沉著。


    兩黃旗戰兵的決死意誌同樣非比尋常,他們無視著巨大的傷亡,縱馬前驅,卻而複返,如是者三。


    沒有落馬的騎兵能夠在川軍的長槍前活著,斬首刀下俱是碎肉。


    直至驕陽西沉,兩方罷兵。


    後金軍錯誤的估計了此戰的阻力,一天的攻城戰,不到四個時辰,近八個小時。


    後金方麵戰損大將:雅巴海、布哈、格朗、希爾泰、木布、祿汪格六人。二十四個牛錄被打殘了建製,另有十五個牛錄傷亡過半。披甲騎兵戰死一千四百餘。


    因為是攻城戰,後金方麵沒法將傷兵帶回後方。


    是日,後金方麵八旗戰兵戰死七千餘人,奴兵戰死近萬人,輔兵不計。


    沈陽城戰僅一天的時間,後金大軍五去其一。


    沈陽方麵同樣損失慘重,秦邦屏死於正黃旗衝陣騎兵的槍下,賀世賢因失血過多死亡,至此川軍兩帥秦邦屏、秦邦翰戰死。


    陳策命千總官秦翼明與川軍都司秦民屏南下求援。


    ……


    此時,杜文悍營房中。


    程柏青還不知道兩位老帥俱已戰死,他興奮的說道:“將軍,沈陽守住了!”


    杜文悍聞言,大喝一聲:“好!”


    杜文悍高興的來回走了幾步,他摸著剛剛長出頭發刺兒的腦袋說道:“太好了!一切都在改變!一切都可以改變!”


    他反複的說著,不停的說著。


    慢慢的他閉上了的眼睛。


    此時,一種不可名狀的使命感,沉甸甸的壓上了他的心頭。


    曆史真的可以改變!


    在這一瞬間,他腦袋裏閃過了無數個念頭,他仿佛看見了無數張掙紮的麵孔,有那些從廣寧出發,隨他一路走來的四十個兵丁,也有被他強募軍伍的少年郎,他們的命運都將被改變。


    我隻要讓更多人,更多的事與我有關,他們的命運都將改變。我可以做很多事,改變很多人,甚至是這天下國運!但是,在那之前,我要有撼動天下的力量!


    一夫作難而七廟隳。


    老子一人帶頭,難道沒有機會滅你後金一朝國祚?杜文悍一時間躊躇滿誌。


    杜文悍的躊躇滿誌並沒有堅持多久。


    當他看見滿身繃帶的秦民屏和秦翼明走進營房時,立刻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盯著秦翼明那張與秦邦屏有六七分相似的臉,緊張的問道:“沈陽的城防情況怎麽樣?二位秦帥如何了?”


    秦邦屏、秦邦翰戰死,賀世賢重傷不治。


    陳策麾下僅剩戰兵七千,尤世功麾下能上陣的戰兵僅有四千餘人,餘下輔兵、民夫七千餘。沈陽城可用之人,眼下不過一萬六七千人。


    沈陽城沒有地利,再加上後金兵馬輪番攻城。守城一方兵力不足,戰損高居不下,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杜將軍,午後我等接到哨探消息,說是朱萬良、薑弼、李秉誠等率兩萬兵馬已至白塔鋪。”秦民屏聲音沙啞的問道:“眼下我等便要去求援了。”


    “我已安排程柏青等人帶你們的旗幟快馬趕去白塔鋪了,你二人先在我這歇息,不用一個時辰,那邊必有回信。”杜文悍招招手對羅百草說道:“安排幾個醫匠照顧兩位。”


    杜文悍突然間覺得自己的過度自信簡直荒唐可笑,曆史大勢就像一個明碼標價的娘們兒,在杜文悍剛剛自鳴得意的時候,抬手就給了他一耳光,並說道:沒有實力在老娘麵前晃什麽鳥?滾!趕緊滾……


    歎了口氣,uu看書 .uukansh杜文悍又開始琢磨現在的情況。


    杜文悍才不信援軍有兩萬人,李秉誠剛經大敗,而那朱萬良與薑弼本無戰心,說不定帶著都是方便跑路的騎兵。


    原本曆史上,陳策等人死戰渾河,這三個草包貨尚不敢救援友軍,眼下還要渡河前驅沈陽城,他們有這個膽子在莽古爾泰和皇太極眼皮底下渡河嗎?


    要知道,此時正白旗的哨探還在營外來回巡視呢。


    杜文悍想著眼前這個無解的死局一陣難受,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點……


    我到底有什麽辦法能夠救沈陽呢?杜文悍慶幸自己是個光頭,不然現在肯定撓的頭皮到處飛。


    突然!一個人用過的計策閃過了杜文的腦子!


    毛文龍是怎麽解寧錦之圍的?


    天啟七年五月初九,皇太極出兵圍錦州,繼而親率兵馬攻打寧遠,袁崇煥派兵救援錦州,被皇太極麾下圍城打援,損失數千兵馬後,兵敗逃遁。袁崇煥不敢再貿然出兵,隻得據守寧遠,彼處錦州已成必敗之局。


    正在此時,東江鎮總兵官毛文龍召集兵馬,晝夜不息一路奔襲,大軍出鐵山經義州、險山、長奠、大奠等驛站堡壘,攻略連山關後,駐兵甜水站堡,兵馬直指遼陽。


    皇太極大軍在外,一聞此訊,奈何錦州寧遠久攻不下,隻得撤兵回護遼陽,如此寧錦解圍。


    事後,王在晉曾說:“毛文龍徑襲遼陽,故旋兵相應,寧錦之圍解,文龍與有力焉。”


    兵法有雲圍魏救趙。


    那麽沈陽被圍,杜文悍又有本事去圍哪裏算是努爾哈赤必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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