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悍在渾河口找到了一艘獨舟,他跳上去順著河流往下遊漂,拿著長槍當撐杆,每使幾下力道都能飄出去老遠。


    大約過了兩個多時辰,杜文悍看見了遠處灘塗的緩坡上,有兩堆通紅的篝火。他不敢大意連忙掄著長槍朝岸邊靠去。


    待他跳上灘塗後,也沒仔細打量四周,因為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隻是朝那有亮光的地方貓著腰小步跑了過去。


    兩堆篝火旁坐了七個穿著棉甲的光頭漢子,他們脖子後頭有半米長短的辮子繞著,那棉甲上都點著巴掌大的銅鐵鉚釘,看著結實的很。


    杜文悍覺得這定是後金灑在渾河兩岸的哨騎,後金軍要用水路轉運攻城器材,這些哨騎每隊距離都不會太遠,一方麵巡視水路,另一方麵也監視著渾河南岸的明軍。


    杜文悍小心的圍著這一夥後金哨騎的營地打轉,終於在上風口一裏外的地方找到了個放哨的高壯漢子。


    “有放哨的!”杜文悍將長槍放在一旁,緩緩地抽出了黝黑的腰刀。


    杜文悍抬起下巴,嘴裏咬著鋼刀,從下風口匍匐著朝那個漢子背後靠近。待還有三步遠的時候,他趴在地上長長的換了一口氣。


    然後將這口氣壓進肚子裏,練武的管這叫氣沉丹田。


    慢慢的站起身,杜文悍捉刀在手。猛然間,雙腿並腰,驟然發力,三步的距離並作兩步,手中鋼刀劃出一道陰冷的黑弧,狠狠的從這哨騎的肩頸中間砍進了他的胸腔。


    噴薄的血沫子濺了杜文悍一頭一臉,這哨騎剛張開嘴要呼喊。杜文悍見機立刻鬆了單刀,兩手相並,六個指頭塞進了這壯漢的嘴裏,胡蘿卜粗的拇指狠狠的扣住了這人的下顎,雄壯肩膀猝然發力,生生把這哨騎的下巴給撕了下來。


    杜文悍拿著帶舌頭的下巴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見周圍沒人,便坐在這重傷的漢子旁邊,從懷裏拿出了一包醬牛肉。


    人的生命力很旺盛,即使胸腔砍進一把鋼刀,撕掉了下巴依然不會立刻死掉。


    杜文悍奔跑了一路,腹中空空如也,他打算在這吃點東西再去殺人。


    杜文悍直視著這個插著把刀的軀體,那雙眼睛正因為巨大的痛苦而充滿淚水,雙手因為疼痛而痙攣的抽搐著。


    杜文悍心中沒有憐憫,隻想繼續……


    憤怒到一定程度,哪怕是你殺掉仇人也無法熄滅怒火,隻是想平靜的繼續殺人。


    他吃完東西,也沒有賞這人一刀痛快,杜文悍覺得速死太過仁慈,他隻是緩緩地抽出了嵌在他體內的鋼刀說道:“我叫杜文悍,是殺你的人。”


    當杜文悍端著弩機和長槍走過來的時候,這七個後金精兵還以為是放哨的兄弟回來了,並未如何在意。


    在杜文悍將長槍插在地上,用弩機從遠處幹翻了其中一人時,另外六個才驚怒交加的竄起身。


    此時,杜文悍離眾人尚有二十多步遠。


    杜文悍是個純粹的亡命徒,當血灌大腦的時候,他根本不會冷靜,腦袋裏想的都是怎麽爽利殺人的辦法。


    放哨的已經死了,現在正是拚命的時候!


    還剩六個人,其中有兩個快步的朝自己的坐騎跑了過去,杜文悍見到這個情況頓時皺起了眉頭。


    他一腳踹斷兩米多長的騎槍,倒持在手,邁步橫衝,隻見夜空之中有豪光乍現,待眾人尋目,隻見那先上馬的哨騎已被釘死在了馬背上!


    另外幾人心下震撼,相互看了看,皆利落的手持兵刃緩步上前,成包圍之勢,那上馬的騎兵也不打算走了,他取了一張雕花長弓,正打二十步外看住了杜文悍。


    “瞪你爹幹啥!”杜文悍也沒工夫再用弩機了,他將弩機丟在一旁,解下了腿上的箭袋。


    待看定那馬上哨騎將要射箭的功夫,杜文悍雙手持刀,甩開大腿就朝靠左的一人衝了過來。


    杜文悍一動,那邊三個也快步圍了上來。


    和杜文悍對眼的漢子看準機會,腰腿發力挺著一杆齊眉槍就刺了過來。


    杜文悍哪有什麽臨陣的本領,看鋼槍刺來,他就地一滾,躲開鋼槍,轉手砍在了這持槍人的膝蓋上,杜文悍多粗豪的氣力,隻見他拖刀用力,血肉噴薄間,那漢子的一條小腿便落了地,這漢子受傷立時扔了長槍,隻顧倒地痛嚎。


    正搏殺時,杜文悍心覺危機乍起,沒甚功夫,他隻得轉身低頭,眨眼間,一股大力灌上了他的膀子,抬頭看,隻見一根筷子粗細滿布著倒刺兒的狼牙箭已經嵌入肩膀。


    杜文悍不及多想,立刻跳開兩步。指尖一彈便折斷了箭杆,那邊三個人已提了斬馬重刀和單刀圍了上來。


    肩頭的劇痛燒的杜文悍滿心煩躁,但也讓他更興奮。


    不及換口氣的功夫,那打頭一人是個絡腮胡子,隻見他掄起重刀甩出匹練似的刀光,刀光湛湛,甚是駭人,杜文悍哪管那些,他抬起膀子跳進刀影裏,朝著那壯漢當胸就是一刀,通紅的鮮血帶著黝黑的刀刃從那漢子後背透了出來。


    因為杜文悍抬著手肘,所以這漢子的重刀也不過砍在了他的肩頭,便被架住了膀子再也下不去,這都是街頭拚命慣熟的把式。


    但即便如此,那鋒利的重刀依舊讓杜文悍左肩鮮血淋漓。u看書 ww.uukanh 杜文悍也不拔刀,劈手奪過這壯漢手裏的重刀,轉身又迎上了後邊一人。


    那瘦弱漢子見杜文悍又殺一人已是膽寒,杜文悍快步竄來,他隻是後退。


    杜文悍哪叫他走,這奪過來的重刀,在他手裏輪起來好像根輕飄飄的樹枝。快刀乘猛力,隻見火花乍現,一顆帶著辮子的腦袋已迎著噴薄的血幕甩了出去。


    最後剩那個提著一口單刀漢子,見隻剩自己,一時間已麻了爪子,再仔細一瞧,杜文悍滿臉的鮮血,露著兩排慘白的牙齒正朝自己笑。


    他受驚了似的扯著嗓子吼了幾句滿洲話,便自殺一樣的朝杜文悍衝了過來。杜文悍得了趁手的刀,正是快意,他橫讓跳開,借勢一刀砍在這人小腹,隻見這漢子橫腰分成兩段,飛起的腔子帶出了一地的雜碎。


    那騎馬的哨騎一見場中慘狀,哪裏想走,隻想著為兄弟幾個報仇,他赤著眼睛揚起馬刀便衝了過來……


    ……


    杜文悍趕著兩匹快馬跑回山頭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時辰以後了。迷迷糊糊的王寧兒一見這個滿身是血的家夥靠近雪窩,立馬抽出了懷裏的匕首。


    “是我!”杜文悍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的不行,不待王寧兒答話,杜文悍一把拉起她,托著她的小屁股將她送到馬背上。


    王寧兒一看杜文悍滿身鮮血的慘像,又瞧見旁邊的馬上拴著的一串人頭,便知道杜文悍遭遇了敵人,她點點頭也不問話,隻是咬緊了嘴唇。


    這會兒天邊已經泛起了青白,正好趕路。


    今日是天啟元年,三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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