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月之後,獨孤等三人出營帳往北行了大半日,終於在湟水邊隔著河遠遠可望見阿布思的部隊就在湟水北岸就地搭營豎帳,好似沒有再要向前進軍的跡象。


    獨孤心裏也犯了嘀咕,調遣令上明白寫著令阿布思引軍至神威城下與哥舒翰部匯合,共擊吐蕃。為何阿布思到了跟前又停下了呢?


    三人循著湟水河岸往下遊走了一段,找一處峭壁草深處渡過了河,然後悄悄地摸到阿布思軍營外打探情況。隻見軍營各角都築起了哨塔,營中兵士個個挖坑埋灶,建帳搭鋪,似是果真要在此地駐紮些時日了。


    按照哥舒翰大帥的計劃,近日內便要出軍進攻吐蕃,阿布思如此安排還如何一同參戰?獨孤的直覺告訴自己其中定是生了變化,於是讓黃勝獨自渡河返營回報所探實情,自己則與範伯文留下,再找機會摸清阿布思虛實。為了避開哨塔的兵士,二人見日已偏西,便決定入夜天色暗沉之後再做行動,暫且棲身在土坡後的一塊巨石下。


    夕陽一點點落下山去,高原上碧藍的天幕本就深得發青,加上此時滿天又亮起顆顆或明或暗的星辰,顯得整個天空愈發的深邃空靈。


    一旁的伯文徑自打起了盹,而躺了許久的獨孤卻目不轉睛地望著天上,原本還在盤算著晚上如何進得軍營,此刻卻被眼前的景象帶走了思緒。


    自從聖人漸漸怠於國事,朝堂上下日益風雲詭譎,即便出將入相也不能說穩坐高台,一日間便可雞犬升天,一夜間也會身首異處,更別說家道中落的一介白衣士子,要想求得功名地位實在難於登天。但要說獨孤不想出人頭地那是假的,畢竟寒窗數十載,如今心中又有了千金的掛念,更是希望能早日有所作為,選擇從軍鋌而走險實是不得已而為之。


    經常會見到同營的士兵兄弟收到家中父母寄送的衣物,而且早在一個月之前,哥舒翰大帥已通令全軍將士,每人均可往家中寄送一封家書,所有人都知道,此番攻打石堡城,雖然規模空前,準備也足夠充分,但仍是九死一生,這是大帥的體恤之恩,幾乎所有識字或不識字的,都抱著必死的信念或長或短寫下了絕筆書信,唯獨他獨孤卻一直沒有給家中母親寄出過隻言片語。並不是他不想寄,來到河西之地已數月,每次想起母親的那句忠孝不能兩全之語,也是幾近淚目。


    “獨孤兄是想家了吧?”不知何時伯文已睡醒過來,見獨孤正望著天上出神。


    “噢還好。隻是想起來那日從你家離開,令尊令堂二老倚門相送之場景,心裏邊感歎罷了。”獨孤收回了思緒,不好意思地掩飾道。


    “正是如此啊。古人都說,父母在,不遠遊。說得正是我等不孝子孫哪!”伯文也感歎道。


    “伯文作為兄長若要說不孝,令弟仲武如今又豈能留在揚州侍奉二老?倒是我這不孝之名像是已烙在背上這世是洗脫不掉了。”獨孤苦笑著自嘲道。


    正當二人說話間,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二人警覺地翻身起來,怕被人發現,便掩在了巨石之後,心中緊張地猜測著來者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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