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德終於見到周軍了,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一片,估計有數萬人,堵住了遼軍西去的通道。沒有多久,南麵和東麵的斥候來報,都有周軍的蹤跡,似乎給堵住了。


    “這麽多人來包圍自己?來犯析律府的周軍到底有多少人?難道舉國來犯?如果是這樣,自己這一萬多人還不夠塞牙縫啊。”疑慮是一回事,耶律延德並沒有放鬆戒備,再次派出信使,向蕭斡報告周軍大舉來犯的信息。


    在西麵攔截遼軍的是李重進的第二集群,如果不是想拖時間,李重進早就可以攻擊這些遼軍了,周軍想再等等,也許是一天或者半天,讓入關的遼軍往南再走一段。


    周軍的拖延很符合耶律延德的想法,最好就是到晚上各自退兵,明日再戰。讓耶律延德不明白的就是:如此多的周軍竟然不對自己發動進攻,為什麽呢?難道他們怕自己,不會吧,這麽多人,抑或是這些部隊的戰鬥力不足?如果不是為了等大部隊的到來,耶律延德真的很想試一下這些周軍的成色,也許明天吧。


    兩軍相距數裏,眼看天色漸暗,周軍開始構築防禦工事,提防遼軍的突襲。


    周軍的示弱,讓耶律延德鬆了一口氣,他命令遼軍在後方安營紮寨,也構築好防禦陣地,提防周軍的偷襲。


    一連兩天,都是對峙,正當耶律延德以為贏得兵力集結的時間而高興的時候,蕭斡的信使到了,命令耶律延德務必打開一條通道,不能讓周軍把遼軍堵在路上。


    其實以耶律延德的兵力而言,你讓他在附近遊擊還是有機會的,但是攻擊周軍有些不切實際,周軍在這裏有五六萬人,耶律延德既要保住進關內的山口,又要跟周軍作戰,那兵力就會捉襟見肘,如果失敗了,豈不是連進關的山口也保不住?


    耶律延德沒有資格質疑蕭斡的決定,蕭斡的要求也沒有錯,遼軍不擅長陣地戰,固守在山口,無疑是給機會周軍把這個出口變成一個巨大的陣地,照樣是堵住在山裏,出不來。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守住山口,另外在開闊處留有機動部隊,相互策應,以便以後打開局麵。


    幸虧後續的遼軍還有半天就到了,耶律延德增派部隊加強守衛山口遼軍的力量,吩咐他們務必死守,等待隨後到來的遼軍,自己率領一萬多的遼軍嚐試向西北方穿插。


    這天一大早,天還沒有亮,飽餐一頓之後,耶律延德率部悄悄離開軍營,遼軍大營在周軍的視野之外,遼軍希望向西北方向前進,繞過周軍的大營,在周軍後方尋找機會,攻擊周軍的補給線。


    耶律延德的想法很好,也很實用,周軍不可能把防線無限延伸,況且這樣的防禦也沒有用,太單薄的防線還不如不要。正當遼軍悄無聲息地前進了十多裏地,準備策馬奔馳,從北麵繞開周軍大營的時候,前方“轟轟”的爆炸聲響起,許多焰火在空中綻放,點亮漆黑的夜空,遼軍的一舉一動在周軍的望遠鏡中是一目了然,繞過去、突襲都不可能了,唯有強攻了。


    “殺過去,衝!”耶律延德毫不猶豫下令衝鋒,周軍貿然而至,也許是警惕性高,但未必做好充分的準備,騎兵衝陣,幾裏路的距離,很快就到,遼軍突圍而出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一開始衝鋒的時候,耶律延德竟然發現周軍沒有同時發起衝鋒,心想待會兒自己有速度優勢,就是撞,也可以撞翻周軍的軍陣,就算周軍擺出嚴密的軍陣,那也沒有用,自己最多損失部分騎兵,照樣可以打破軍陣,如果打破周軍的軍陣,就不用突圍了,直接幹掉這些周軍就可以了,也許還可以攻擊周軍的大營。


    想得很美,噩夢來了。


    耶律延德終於體現到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遭受的磨難,黑夜中,床弩、投石車的發射根本看不到,周軍在焰火的指引下,對於遼軍的衝鋒卻看得清清楚楚,受到弩箭打擊的遼軍慘叫一聲就倒下了,旁邊的同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繼續衝鋒,直到火藥雷爆炸聲響起,炸翻了一大片,遼軍才知道周軍的攻擊已經開始了,初次領略火藥雷的打擊,遼軍都是同樣的反應:忽略,控製戰馬,繼續衝鋒。


    有的俯下身,緊貼馬背,有的貼在馬身一側,這些都是躲避弓箭的好招數,不過應對淩空爆炸的火藥雷沒有用,隨著爆炸而四處飛濺的金屬片,打擊是全方位的,隻有渾身批重甲可以抵擋,遼軍陣中身披重甲的將士寥寥可數。人可以批重甲,此時,戰馬可沒有披甲啊,人也許不受傷,戰馬就遭殃了,被炸翻的戰馬照樣拖累遼軍的勇士,在風馳電摯的衝擊下,掉下馬也是必死無疑的。


    在爆炸聲中,遼軍發現有些火焰粘在身上就燒了起來,用手一拍,糟了,手上也黏了一塊東西,似乎很粘稠的,又燒了起來,異常厲害,似乎沒有辦法撲滅這些火焰,就像天火一般,灼燒靈魂,遼軍將士們心中大駭。


    數百步的範圍內,在密集的弩箭、火藥雷、燃燒彈的打擊下,遼軍損失慘重。原來相對緊湊的衝鋒陣型被炸得鬆散了,遼軍將士們也想避開這些爆炸聲,盡可能往邊上跑,誰知周軍的攻擊範圍很寬闊,到處都是爆炸聲,似乎避無可避,遼軍將士們唯有趴在馬背上,用盾牌遮擋著,繼續向前衝。


    衝出這片火海,進入另外一片更密集的火海,爆炸聲更為頻密,如果說之前的打擊還沒有完全摧毀遼軍的勇氣,如今在喀秋莎的密集打擊下,遼軍由懵然不知到魂飛魄散,再也沒有勇氣向前衝鋒了,隻想趕緊離開這個煉獄。


    即使還有少量幸運兒逃過一劫,衝到周軍大陣之前數十步的範圍內,又幸運地躲過迎麵而來的弩箭,也逃不過飛箭如蝗的圍攻,馬上變成刺蝟。


    半個時辰不到,遼軍潰敗,本來耶律延德想率部往西北方向突擊的,誰知沒跑多遠,又有周軍堵住前路,慌不擇路的遼軍不敢再衝陣了,再次向西北方向疾馳,希望離得越遠越好。這一跑就跑進山了,回過神來的耶律延德隻好跑回來,再次向西麵突圍,隻是不管怎麽跑,總有周軍堵在前頭。


    有一次,耶律延德發現攔截的周軍數量不多,就趁機殺了過去,他希望可以盡快殺進周軍陣中,避開那些可怕的爆炸聲,隻要沒有可怕的爆炸聲,耶律延德有信心擊敗這幾百的周軍,打開一個缺口。


    這次真的沒有爆炸聲,對麵的周軍一看遼軍殺過去,仿佛吃了藥一般興奮,嗷嗷大叫,迎麵殺了過去,他們的戰馬力量驚人,跑得飛快,那些周軍個個拿著勢大力沉的武器,氣勢逼人,兩軍“嘭”一下就撞到一起,耶律延德根本想不到這些周軍有如此強大的戰鬥力,遼軍的勇士完全招架不住,這股周軍彷如熾熱的利刃切入凝固的牛油中,毫不費力打穿了遼軍大陣,隨後飛快地回過頭,追殺遼軍,遼軍大駭,趕緊調過頭,再次碰撞在一起,反複多次,遼軍再次大敗,拚命往回走,再也沒有勇氣去突圍了。


    周軍緊追不舍,落後的遼軍隻恨爹娘生少兩隻腳啊,在逃跑的路上,不時有周軍參與圍攻,一直追到遼軍大營附近才收住腳步,這一戰,遼軍折損大半,再也無力堅守營寨了,隻好退回山口的大營,等待蕭斡的命令。


    周軍強悍的戰鬥力,完全出乎遼軍將士們的意料,這樣的周軍還怎麽打,戰陣打不了,騎兵也打不過,怎麽辦?


    耶律延德不知道,遼軍大營的一舉一動一直在周軍觀察哨的望遠鏡中清晰可見,包括起床、吃早飯、出營、行軍的方向等等,遼軍的企圖早在參謀部的計劃中,況且也隻有這幾種選擇,往東、南、西突襲,跳出周軍的包圍圈,最保守的就是退回山裏,往北撤,這些應對的策略都做好了,uu看書 .uukans 遼軍不知道周軍可以在很遠的地方也可以監視他們,所以自以為很保密的事情,卻給周軍看個仔細,凡事都領先一步。


    耶律延德的戰報嚇了蕭斡一大跳,在戰報裏,耶律延德詳細地描述了周軍戰陣對騎兵的密集攻擊,也說了這些攻擊給遼軍造成創傷的嚴重性,又說了周軍精騎的恐怖戰鬥力,也許宮帳軍才能匹敵,這一戰遼軍那極高的戰損率,還有無所不在的周軍,也許周軍在這附近有十多萬人,否則不可能到處都有攔截的周軍,看來這裏是周軍的主戰場了。


    正常而言,這個戰場不利於遼軍發揮自己特長,很適合周軍的陣地戰,況且周軍有了這些新的武器,遼軍即使有幾萬人也舒展不開,擠在狹窄的山道裏,怎麽打?


    析律府的情況未明,如果還是在高勳等人手裏,自己是一定要南下的,哪怕拖在這裏也好,既減輕了析律府的壓力,又加大了周軍後勤的壓力,析律府、薊州、山口、後勤,任意一個點出問題,周軍就會像骨牌一般,倒下一個就會觸發崩盤,就是一場大敗。


    周軍如此多兵力在這裏,也許是舉國之兵來犯,此戰一敗,周國有可能要亡國了。


    如果析律府已經失守,那就是說遼軍在長城內失去支點,南下就沒有必要了,應該返回塞外,養精蓄銳,從頭謀劃。


    現在怎麽辦呢?實在是難以抉擇。


    蕭斡馬上下令部隊停止前進,派出快馬回去喜峰口,命令守將保護好關城,留好後路,自己率領一萬宮帳軍前往山口大營,看看真實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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