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沒有聽自己朋友慕容絕的勸阻,因為他一定會跟花容夜公平一戰,這一戰生死無尤,勝負在天。


    夜悄然而至,周行依舊靜坐冥想,他靜坐冥想的時候,會進入一種空靈的狀態,神遊諸天身軀卻紋絲不動,唯有在小花備好了飯菜的時候才願意醒來,周行雖然強大,但還沒有達到辟穀的境界,雖然他已經不用跟普通人一樣,每一天都一日三餐,但每天兩頓還是要吃的,一頓是早上,白粥饅頭,一頓便是傍晚黃昏,這晚飯他要吃兩碗米飯,而菜隻有一個,白菜豆腐湯,而且沒有一點油水的清湯,這就是周行的晚飯,他從茅屋之中走出來,就能夠看到小花已經準備好白菜豆腐湯,不過今天是一個例外,因為他沒有看到小花,院子裏沒有小花,不僅僅院子裏沒有,方圓幾裏之內都沒有小花的氣息,甚至連人的氣息都沒有。


    周行眼睛一皺,他立刻走回去,進入茅屋之中,將自己的劍掛在了腰間,提步走了出來,當他經過院子的時候,那株桃花之上,留下的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十裏坡城隍廟,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給了周行一種冷肅的氣息,而且這幾個字顯然已經留了很久,周行不知道是否還能趕得及,立刻提劍走了出去,雖然他的步子邁得很慢,但是身軀卻像是一道幽靈一般,飄了出去,呼吸之間,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這種速度,怕是幽靈也不比他快多少。


    十裏坡,城隍廟已然是一個破落之地,廟前的雜草都長得有人高,黑夜之下,冷風吹過,那些雜草相互摩擦,發著嘶嘶的聲音,將城隍廟襯托的更加陰森了幾分,而那城隍廟之中,門前的橫梁早已掉落,一端落在了地上,一端則是橫抵在了牆角之上,遮住了那城隍廟的泥塑雕像,那泥塑雕像已經塌了一半,隻剩下一般顯得十分猙獰恐怖,周行跨入了院子,院子之中靜謐的十分可怕,根本就感覺不到任何活物的氣息,所以周行進入廟前雜草叢,便已經知道,小花不在這裏了,若小花不在這裏,自然是已經被帶走了,顯然是他來晚了。


    咻,咻,咻幾道破空之聲響起,就在周行身前的草叢之中,射出了幾道寒芒,而那寒芒逼近,亮光閃現,赫然是幾枚細細的鋼針,這幾枚細細的鋼針來勢迅疾無比,直撲周行麵門,顯然是由機括類暗器所發,畢竟人力是不可能毫無聲息的發出暗器,但周行已經感受了整個城隍廟的氣息,可是沒有感受到人的氣息,若是無人這暗器又從何而來?


    這裏當然有人,周行感受不到,是因為這些人對隱匿氣息之道可以說是爐火純青,而且能夠隱藏在肉眼可見的地方,讓人可以毫無察覺他的存在,這種人當然是精通殺人的人物,而江湖之中隻有一類人是這種人,那就是殺人的人,也就是所謂的殺手,周行手中有劍,這暗器自然不能殺死他,不過殺手所用的暗器一般都是淬了劇毒的,哪怕隻是劃破一點肌膚,都會立刻毒發身亡,所以周行不會讓這幾枚鋼針沾身,甚至他都不願意用自己的劍去碰這些鋼針,隻見周行隨手一抽,從草叢之中抽取了一根草葉,隨手揮舞,叮叮叮,幾聲金屬撞擊之聲響起,那幾枚鋼針酒杯周行挑飛了,那青草葉子,被周行灌入真氣之後,絲毫不亞於神兵利器。


    而在周行擊落鋼針的同時,雜草叢中唰唰之聲響起,雜草湧動,一個黑衣身軀就像是蛇一般扭動身姿,可他的動作卻比蛇更快,而他的武器也十分奇特,是一把大剪刀,剪刀在那黑衣人手中絕對要比一條毒蛇更加的歹毒,巨大的剪刀朝著周行的雙腿剪去,足以輕鬆剪斷周行的雙足,一個失去雙足的劍客,哪怕手中有劍,也不再是那個驕傲的劍客,嘭,周行的另外一側,雜草叢直接炸開,那是因為黑衣人身上散發的罡氣,直接攪碎了雜草,那些草屑在空中飛舞,弄出這麽大的動靜,當然是吸引周行的注意,讓他不能左右兼顧,黑衣人手持彎刀,罡氣攪碎雜草炸開,身軀淩空一躍,雙手持刀,舉刀而斬,誓要將周行的身軀劈成兩半。


    他們都是殺手,很擅長殺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周行隻有一把劍,他們不相信周行的劍能夠快到常人不能理解的層次,因為那兩個黑衣人對時間把握的十分精確,他們的攻擊會在同一時間到達,周行就算應付了一邊,另一邊自然也就無法顧及,哪怕周行很強,不會死在這等宵小之下,但是他們有信心讓周行受傷,這似乎已經夠了。


    可是周行沒有受傷,周行的確是出劍了,可周行的劍沒有那麽快,畢竟他是人不是神,可周行勝了,勝了就表示他活著,他活著那兩個黑衣人便死了,死在周行劍下的是淩空躍起從天而劈的那個人,周行的劍以看不見的速度刺穿了他的喉嚨,然後歸於鞘中,而周行的身軀像是鬼魅一般劃出了一丈遠,而那如同毒蛇一般的黑衣人,此時後頸之中長著一根碧草,將他釘在了地上,就在二人認為他們能夠受傷之時,周行動了,他的確不能同一時間出兩劍化解,但周行殺人未必需要用劍,準確的說,任何東西到了周行手中都是殺人的利劍,所以那個人就這樣被釘死在了地上,就像是被一把神兵利器釘在了地上,那碧綠的草葉之上,泛著一股銳利的劍意,而周行的身軀淩空半轉,拔劍出鞘,所有動作行雲流水,劍從下喉貫穿了那個黑衣人的後腦,周行的身軀在空中滑了出去,地上多了兩具屍體,冰冷的屍體。


    兩具屍體當然不夠,遠遠不夠,雖然他們都是天罡境的強者,但對付周行遠遠不夠,因為周行能夠挑戰天下第一劍客花容夜,那麽實力自然跟花容夜差距不大,一定是神府境的絕頂高手,而神府境的強者,這滄瀾世界之中本就屈指可數,豈是那麽容易被人殺死的,可是雜草叢中,黑衣人就像是無窮無盡的飛蛾,朝著周行撲了過來,周行的劍,永遠都是一劍,簡單而不失華麗,快速而不失冰冷,那些無謂赴死之人,想來命都已經被買下了,而這些人隻是為了對付一個小花嗎?當然不是,周行已經想到,這些人都是衝著他而來,能夠找到這麽多天罡境的高手,其背後絕對不是普通人物,但周行不在乎,因為他有劍,他心中隻有劍,劍刺在了黑衣人的左肩,將他釘在了城隍廟的牆壁之上,這是最後一個黑衣人,此時草叢已經淹沒了十幾個黑衣人的屍體,雖然淹沒,但血腥卻不能掩蓋,那血腥味十分刺鼻,充斥在了空氣之中,周行的臉色,冰冷的看著黑衣人的眼睛。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她被人帶去了春風樓。”黑衣人臉色蒼白無血,似乎已經看穿了周行的眼神,直接說出了周行想要的答案,而周行收劍一劃,劍輕鬆劃破了他的喉嚨。


    春風樓是姑蘇最大的一座青樓,一個少女被人帶去春風樓會有什麽下場周行很明白,所以他隻能朝著春風樓趕去,但他沒有在春風樓見到小花,而春風樓老鴇又給了他一個地址,他來到了這個地址,五月初五,淩晨,今日是決戰之日,這裏距離臨江不過幾裏,此時的周行,沒有了那種冷傲自信,他的白玉劍插在了地上,身軀半跪在地上,雖然他努力的保持著這個動作,可他臉上的淚水不停的滴落,他很累很累,頭發淩亂,一身雪白的衣袍,此時也沾滿了塵埃,而院子之中,兩位青袍道士老者,一左一右將他圍住,一位老者頭上戴著一根竹簪,一片竹葉如同翡翠一般,一個老者頭上戴著鬆枝簪子,一股鬆葉味從他身上傳出,兩人就像是不臨凡塵世外高人負手而立,而周行此時累的就像是一條狗。


    “我早該想到的。”周行的語氣不怒不喜,他現在是在休息,血紅的眼珠可以看出他嚴重睡眠不足,雙手扶著劍柄撐著身子搖搖欲墜,沒有人能夠想到周行也有這麽狼狽脆弱的時候,仿佛一陣風就能夠將他吹倒。


    “哦?”這聲音,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對一個發出聲音乞丐的輕蔑,而站在了那涼亭之下,一身大紅長袍箭衣,腰纏白玉帶,頭戴紫金冠的女人,赫然就是這幾天周行苦苦尋覓的小花,當然她不是小花,準確的說,她創造了小花,現在這個才是她自己,一個驕傲,自信的女人,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當然就是花靈芝,她就像是自己的母親一樣自信,麵對任何事情都十分自信,都說花家陰盛陽衰,這點沒有說錯,如今姑蘇花家之中,花家花芙蓉名震天下,武功直追先輩,執掌花家,而她就是花芙蓉獨生愛女花靈芝。


    “一裏之內便是我的世界,沒有人能夠悄無聲息靠近我。”周行的黑白眼眸,再次出現了那種自信,強大的自信。


    “而且,那幾個字略顯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周行隻是平靜的說道,他也不用再說下去了,他已經想明白了一切,原本以後他離開了那座帝都,就再也不用看到這種卑汙的手段,遠比以為江湖是一個任由英雄馳騁的地方,現在看來,周行錯了,而且錯的離譜,因為隻要有人,這種卑汙肮髒的手段,就永遠都會存在。


    “你該去決戰之地了。”花靈芝眼神之中,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這二十多天的相處,對她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她率先走了出去,而周行自然有人安排,許多婢女走了出來,替周行洗漱,也為他換了一身白衣如雪的衣服,將他的發髻梳理的一絲不苟,仿佛他還是那個周行,強大自信的周行,誰能夠想到周行昨夜不停的與兩位神府境巔峰的高手激戰了一夜,而這也是花靈芝的手段,他要在周行決戰之前,耗掉周行的力氣,不僅僅如此,這幾天周行根本就沒有睡過好覺,周行準備是養好精氣神,與花容夜決戰,可現在周行的精氣神,卻被花靈芝消耗的幹幹淨淨。


    姑蘇臨江,乃是滄瀾國第一大江,江麵寬達百丈,浪高十尺,但今天卻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江麵平靜的就像是一麵光滑的鏡子,而在江中心,已經有一排排竹筏,圍繞在了江中,人山人海,但是人群卻安靜的落針可聞,他們都將目光投遞在了江水中心那一道灰袍之上,此時的花容夜依舊雲淡風輕坐在了竹筏上,拿著竹竿在釣魚,淡藍色的真氣絲線還是纏繞在竹竿之上,而他在等待著,安靜耐心的等待著自己對手的來臨,他相信自己等的時間不會多,果然他等的時間也不多,周行也乘著竹筏緩緩朝著江中心而來,竹筏緩緩向前移動,雖然沒有人撐杆,但竹筏似乎已經與周行心意相通,知道周行要去的地方,將周行朝著花容夜麵前送去,而經過了那些觀戰人群麵前時,周行依舊沒有看他們一眼,尤其是其中一艘花船,那花船之上坐著的乃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她平靜的坐在了花船頂上,一身普通的長裙繡著芙蓉,穿在了身上絲毫不亞於皇後娘娘的鳳袍,而花靈芝也一臉冷漠的站在了她背後,她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被猜到,她當然就是花家花芙蓉,身為花容夜的女兒,這場決鬥她當然不會缺席。


    江麵,雖無風,可是卻有鋒,一股無形的劍鋒似乎已經彌漫在了空氣之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種鋒芒,他們都看著那站在竹筏之上的周行,他的背影,就像是一柄鋒芒畢露的劍,劍鋒的寒氣幾乎要冰凍整個江麵,竹筏來到了花容夜身前三尺穩穩停下,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等待著他們決戰來臨,甚至他們都不敢眨眼睛,因為就怕眨眼的瞬間,已經分出勝負,對於他們那樣的強者,勝負很有可能就在豪忽之間,所以他們都屏息凝神,生怕錯過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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