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瞪了高祥一眼,打著圓場道:“卻不知古蜀國的傳承還有多少,蹇兄修煉的可是古蜀國一脈流傳下來的?”


    “君侯太客氣了。”蹇嵐連道不敢,“您是堂堂侯爵,我蹇嵐可當不起您這般稱呼。至於說這古蜀國的傳承,我不太清楚,我修煉的乃是家族流傳下來的法訣。”


    “老蹇的法訣著重在一對胳膊上麵。”汝班接口道,“力拔千鈞不敢說,但七八百斤的力氣總是有的。他平日裏的武器便是一根熟鐵長棍,足有一百六十多斤,是我們犍為郡中赫赫有名的勇將。”


    汝班說這話時,言語間也甚是自豪。對方乃是大名鼎鼎的誅殺國賊沈秀之人,又是來自全國的中心上洛。益州雖然偏僻,可在他們心中卻是相信益州本地的人才絕對不輸於大晉其它各州。便是蹇碩在汝班說出這番話後,嘴上雖是連聲謙虛,可臉上也不由露出自得之色。


    周行聽到汝班這番話去世心中一動。前麵說過,他原本在那個世界便是自益州出生,加入的宗派便是號稱天下九大宗門之一的蜀山宗。蜀山宗的煉體法訣為數眾多,可最為精深的便是號稱傳自上古通臂猿猴的“大力神猿決”。這“大力神猿決”在那款網遊之中也算是最為頂級的煉體法訣之一,周行作為神級玩家當年自然對此非常熟悉。


    “莫非那傳說中的古蜀國便是蜀山宗後裔建立的國家?”周行疑惑地想道,在那款遊戲中可沒什麽國家,隻有大大小小的宗門。


    周行有心試探,便開口道:“我曾看過一本古籍,說是古蜀國有什麽神猿法訣之類的,不知兩位可否清楚。”


    他說這話時特意留心這兩位的臉色,汝班臉上沒有任何變化,而蹇嵐的臉色卻是微微一變。


    “神猿法訣?”汝班聽到這句是哈哈大笑,“老蹇習的是何法訣我不太清楚,但我曾見過他修煉時的動作,倒是很像猿猴。”


    周行聽到汝班這話,心中更是大奇,心道莫非這個世界還真是和自己來的那個世界中的網遊是一個背景?


    那那些科學家們到底在研究什麽項目?


    如何發現的這個世界?


    又是如何將自己送過來?


    兩個世界到底是什麽關係?


    帶著這些疑問,周行再度試探道:“我看書中記載說什麽古蜀國有神猿七十二式,修煉到至深處,不但可以力拔千鈞飛簷走壁,便是身形也可變大變小,端的是神妙無比威力驚人。”


    聽到周行這句,蹇嵐的臉色終於大變,顫抖著聲音問道:“真有神猿七十二式?”


    看他神色,周行心中篤定他們一家肯定修習的便是這神猿七十二式煉體法訣的某一分支。他這般想著,嘴中卻裝糊塗地奇道:“莫非老蹇你所修習便是這傳說中的神猿七十二式?”


    聽聞周行這話,蹇嵐黑炭一般的臉上露出一絲赧然之色,底氣不足地說道:“我家中流傳下來的隻有七,不,隻有一十三式。”他家原本流傳下來的就隻有三式完整的法訣,還有四式原本不完整的,在他們蹇家曆代修士的努力探索下,終於在前商時期被一個絕頂天才給補齊了法訣。雖不能說盡善盡美可以媲美那三式法訣,可修煉下來也是威力不小。這一切都是他們蹇家的秘辛,不足為外人所道。他不願在人前減了自家的威風,故此誇大地說有一十三式。他從小便聽家中長老自古流傳下來的說法是,這法訣乃是出自古蜀國國君一係。他們蹇家原本就是國君身邊的侍衛,是以得以習得這神猿二十一式。在大秦入侵蜀國時,蹇家那位先祖跟隨古蜀國王一道戰死沙場,蹇家後人沒能習得那完整的二十一式法訣,便隻剩下那完整的三式,和殘缺的四式。


    隻是他突然又激動起來,熱切地看向周行,“莫非君侯知道那‘神猿七十二式’?”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之中,周行微微一笑:“這個,我還真是略懂一二。”


    淹水又稱通天河,依照汝班的說法便是這淹水自蜀西極西處那些綿延不絕又高聳入雲的雪山之上匯流下來的,其源頭無人知曉。在僰道這個地方,它和穿過陳堯平原的岷江匯聚在一起,水勢頓時更加浩蕩,於是世人稱之為大江。


    北有大河,南有大江。


    僰道縣城便是在這三江匯聚之地,位於大江的南岸。再往南,地形陡然升高,綿綿群山,不知綿延到何處地方。可以說,這僰道城便是陳堯平原最南邊的一個重要節口。過了僰道,便進入了南中地區的朱提郡,便不是傳統的蜀地範疇了。


    高琳高祥都還是小孩,第一次看到如此遼闊的大江,不由都歡呼雀躍。此時距離他們父母死去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周行和王天芸對他們的悉心照料還有這一路旅程,讓他們暫時忘掉了失去父母的悲傷。這讓周行和王天芸心中都輕鬆了很多。


    相比於上洛北邊的大河,這大江之水更為遼闊洶湧。在僰道這裏,江麵最寬處高大百丈,湍急的江水激起無數的水汽,白茫茫地覆蓋在水麵之上,場景甚是壯觀。


    沒有任何修士可以飛躍過這遼闊的大江,周行也是不行,甚至在那個世界的網遊之中,他也不行。要過這大江隻有乘船。這大江太過遼闊,沒有任何能工巧匠能架起如此長的橋梁。


    周行等人現在就是乘坐在一艘長達十餘丈的大船上橫渡大江。


    “汝門下可知這大江流向何處?”周行他其實最是清楚這大江的流域,他隻是想看看汝班此人是否真的那般博學。


    聽的周行問起,汝班眉毛微微一挑,神采飛揚朗聲說道:“從僰道這裏坐船沿江而下,經江陽巴郡,過了巴東便進入荊州境內。當年商昭烈伐吳,水軍便是走這一路。可惜,便是在剛出益州群山的宜都就被東吳大將陸翊火燒聯營,慘敗而歸。可惜可歎。”


    “哦,”周行最是喜歡了解這個世界的曆史,聽到這裏不由興趣大生。不僅是因為他沒有忘記自己前來這個世界所帶的任務,更是因為他本來就對曆史非常感興趣。“汝門下快說,莫要再賣弄關子。”


    汝班看到眾人都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內心是受用無比。他這人從小天賦不壞,但至今隻是八品修士,壞就壞在他精力都用在其它雜事上麵而無心修煉。而他之所以能被聘請到郡守府,也是因為他實在是博學,尤其是蜀地的曆史還有風土人情,汝班可以是了如指掌。


    “想當年東吳背叛盟約趁蜀商大將北伐大周之時偷襲荊州,遂害死蜀商大將關飛占據了這荊州全境。商昭烈和關飛名雖君臣,恩若兄弟。他不顧國內一片反對之聲,舉全國之力要討伐東吳為關飛報仇。可那巴山小道是何等的狹窄,蜀商幾十萬大軍根本就不能迅速通過,前後連營長達幾百裏之長。”


    “東吳大將陸翊便是看準了這一點,他趁蜀商大軍前鋒才剛出山口,而後軍還在數百裏之外,突然火攻,大敗蜀商前鋒諸營。當是時,前鋒敗軍往後潰逃,後軍還在往前進軍,如此局勢,如何能勝。至於蜀商的水師,由於巴山之中水流湍急,兩岸並無任何可以靠岸紮營之地,隻能在船上眼睜睜地看著岸上的袍澤被東吳追殺而相救不得。”


    “可惜啊。”汝班說道這裏長歎一聲,“昭烈雄圖大略不輸周武帝,在漢中大戰完勝周武之後,正待兩路進發奪取兩都,卻不想在宜都遭遇如此慘敗,兩個月之後,便就病故。天也,命也!這天命不在昭烈啊,這天命終歸大晉啊。不瞞君侯,我們益州諸人至今為昭烈所傷,恨如此英明之君竟然未能成就大業。”


    看著汝班略帶頹喪的神情,周行不由啞然失笑。他一直都沒融入到這個世界之中,甚至對這個世界的曆史都一點也不清楚。在沒碰到王天賜前,是連書都接觸不到。碰到王天賜之後,又成天忙於修煉。也就是碰上汝班這個妙人,他才聽到了這麽一些這個世界的曆史。


    他們乘的船沒有帆,隻是靠兩側幾個船夫在劃槳,速度很慢。


    周行站在船頭負手傲立,換了個話題問同樣負手站在船頭的汝班道:“不知僰道這邊主要的營生是什麽?”


    “僰道這邊自古便有茶馬古道,連接著我們蜀地和南中、寧州乃至交趾甚至身毒等地。我們這邊出產的茶葉、食鹽、蜀錦、瓷器等都是最受這些商旅喜歡的物品,而他們那邊的玉石、瑪瑙、象牙等物品亦是受到我們蜀地富人的喜歡。”


    汝班說道這裏,臉上又露出傲然之色,“不瞞君侯,蜀中之富饒,在汝某看來雖不敢說甲於天下,卻也不輸上洛鄴城等地。不要說蜀郡富商如雲,便是犍為江陽乃至漢嘉廣漢這些外郡的富商也是比比皆是。出入馬車成隊,隨從如雲。更有甚者,佩玉戴金,擬於王侯。不僅僅是因為蜀地物產豐富,更是這茶馬古道連同南北,造就了大量的富商。天府之國,我們蜀地當之無愧。”


    “哦。”周行聽到這裏,內心也是高興。他和王天芸在武陽辦過婚禮之後,王家不但給王天芸陪嫁了很多嫁妝,更是配送了幾十個奴仆。蜀地流民遍地,路邊上插根草賣兒賣女的比比皆是。除了念秋幾個是老人外,其他都是剛剛買下來的。這讓從來沒有過過這麽一大家子人生活的周行不由暗自發愁。作為一個宅男,他不會種地,不會發明創造,一路之上,很是為未來的生計發愁。這時聽了汝班這番話語,就好比撥雲見日一般豁然開朗。


    他以前沒有當過老板,總是打工者的思維。此時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可不就是老板了嘛。


    這些奴仆用的好的話,都是給自己掙錢的員工,而不是自己的負擔。


    “還是經商好,經商來錢快。”周行興奮地想著,“蜀地的食鹽、蜀錦、絲綢等物,從來都是暢銷品哪。看來自己決定來益州這邊是無比正確的。”


    “羞羞羞,姨娘,那邊怎麽那麽多光屁股的人哪。”船快到岸邊時,早有人拿了纖繩飛到岸邊交給那些江邊的纖夫。這些纖夫拉纖時,渾身幾乎一絲不掛,幾人一起將粗壯的纖繩背在肩上喊著號子往前奮力前行。


    周行和王天芸讓高琳和高祥喊他為姨夫和姨娘。此時看見這種景象,小高琳雙手捂住雙眼,卻又手指微微分開一道小縫好奇地看著這她以前不曾見過的景象,脆生地喊著。


    王天芸看到,嘴上“呀”地一聲,連忙讓念秋把小高琳再帶回船艙之內。倒是惹得周行哈哈大笑。


    僰道,這是終於到了。


    且不說周行一行上了岸,來到縣城受到僰道縣縣長田圖的熱情招待。待到宴席過後,又在縣城休息了一晚上,他們一行人這才出了縣城往城東南方向走去。帶路的便是那尖嘴猴腮模樣的僰道縣主薄,他名字叫做嚴梅亭,一路之上對於周行等人招待的是極為熱情。在周行看來,那已經不屬於熱情的範疇了,已經近乎阿諛奉承了。


    他對此很不習慣。他從來都不喜歡這種人。


    汝班顯然也不喜歡這種人,而且他能感受到周行對嚴梅亭的排斥,對周行更是高看一眼。在汝班看來,自己雖是郡守下麵的門下史,可怎麽也是修士,也是郡守三番五次聘請自己才應征的。做事盡忠盡責是作為屬下的本份,可這本份並不包括奉承上司本人。


    我汝班是靠本事吃飯的,不是靠別人施舍吃飯的。


    他們一行人騎馬坐車行了大約有一個時辰,來到了一處人煙稍微有些聚集的鎮子上麵。得知他今天要來,鎮子上一大早便就聚集了幾百號人,大的小的老的幼的,黑壓壓的一片。當周行的車隊出現在他們視野中時,頓時這黑壓壓的一群人都一下跪在了道路兩旁,好奇地看著周行他們。


    “恭迎吾主返國!”這幾百號人在為首那名看起來像是亭長模樣的人帶領下齊聲大聲喊道。


    周行哪裏見過這種架勢,頓時唬了一大跳,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想要說話,卻感覺嗓子幹的厲害,大腦也是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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