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眾人驚愕的樣子,狄佳靖笑道:“這軍士何罪之有。他們也都是我大晉軍士,大家夥本來都應該是同袍之人。鬆綁吧。”


    焦大猶豫了一下,心說這裏己方這麽多人,這兩位俘虜就是插翅他也逃不掉,便三下五除二鬆開了綁在這兩名探馬身上的繩索。


    “來來來,先把這兩位兄弟的傷口給包住。”狄佳靖繼續在那裏說道。


    焦大拍了拍他的那名俘虜的肩頭一下,悶聲道:“算你運氣,我家大人仁心,你忍著點痛。”


    他看對方點頭,先是“撕拉”一聲將那人中箭處的布料撕開,這才掏出一柄匕首,口中說了聲:“我動手了,兄弟你忍著。”說著他手腕用力,匕首緩慢地順著箭頭紮了進去,然後又猛地一挖,伴隨著那探馬一聲慘叫,箭頭已經被他給挖了出來。他又倒上了些金瘡藥,包紮了一圈布料,這才站起身來站立到了一邊。


    “說吧,是不是你們張征虜已經拿下陽翟而派你們送信給後方?”


    這兩名探馬驚懼地互相對視一眼,那名被焦大挖箭療傷的探馬“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大人料事如神,我家征虜的確已經拿下了陽翟。”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狄佳靖悠然地吟出了這麽一句詩詞,“大家都是大晉修士,我不殺你們。你們回陽翟去告訴你們征虜,就說範陽狄佳靖已經帶領大軍擋住了上軍將軍沈輔,讓你們征虜好生考慮考慮,不要再為逆賊李倫而戰。焦大,送他們二人過河。”


    “狄兄,”看著焦大等人離去,陳瑉開口道:“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狄佳靖站起身來看了看周圍,周圍眾人也都看著他。相比於上午大敗之後的頹喪,吃了一頓飯又抓了兩個探馬讓這些人的情緒都明顯高漲起來。


    “兄弟們,”狄佳靖看著這剩下的三百五十二人大聲道:“張洪大敗龍驤的情報他們後方肯定已經得知,而張洪渡河占據陽翟的情報,他們還不知道,這便是我們取勝的契機。現在已經過了未時,距離天黑還有不到兩個時辰。”


    狄佳靖說著,手上拿著一根堅硬的樹枝在地上刷刷刷地畫了起來。他邊畫邊說道:“大家看,這條線便是穎水,我們的位置就在這裏。”他用樹枝點了點一個地方,接著指著上方西北方向一處道:“這裏就是陽城,這裏便是堮阪關。咱們義軍勢大,張洪偷襲乃是一招險招,上軍將軍沈輔這人我比較熟悉,用兵風格一向持重。張洪若敗,他便退守堮阪關。張洪若勝,他便進軍。若是我所料不差,此刻沈輔已經兵出堮阪關朝陽翟方向進軍。”


    “諸位,正是因為沈輔沒有必勝把握,當他們遇到我們之時是何想法?”狄佳靖此時言語間帶著不容置疑地自信大聲道:“必定認為張洪先勝後敗全軍覆沒,而我軍前鋒正準備攻打堮阪關。如此心態,人數再多,也不足為懼。”


    “兄弟們,各自檢查自己的甲胄是否穿戴整齊。”狄佳靖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一個一個檢查大家的甲胄,“戰場之上,甲胄就是第二條性命,一點都不能馬虎。”


    他說著,便看到一名軍士的盔甲有一處沒有捆綁好,他微笑著拍了拍這名軍士,親手幫他重新把甲胄捆綁好。看著眾人都已經檢查完畢,這才豪氣幹雲地大聲喝道:“上馬,我們北上殺敵!”


    “北上殺敵!”眾人騎在馬上高舉手中武器齊聲應道,驚得林中飛鳥成群飛走。


    陽城城南,一直延綿數裏的隊伍正沿著官路朝東南方向進軍。就看這支隊伍旌旗招展,精甲耀目,端的是雄壯威武氣勢驚人。


    “將軍,我們的速度是不是要再加快一些?”大道之旁一名三十多歲的短須壯漢對著上軍將軍沈輔說道。


    沈輔也姓沈,但他原本和沈秀沒有一點關係。若說有什麽相同點,那就是兩人都姓沈,兩人都是寒門出身。沈輔在軍中已經打磨多年,算得上是大晉軍中一員宿將,隻是寒門出聲的他一直沒有機會獨掌一麵。沈秀自打從長安來到上洛之後,刻意相交很多寒門出身之人,他掛在口頭上的一句話便是大家寒門子要相互照應提攜。沈輔很是認可沈秀的理念。在沈秀協助趙王廢掉賈後之後,沈輔更是要求和沈秀合族,如此兩人便成了名義上的一家人。


    在中領軍之中,沈輔穩重如山,張洪迅猛如虎,士禕狡猾如狐。


    齊王皇甫囧自打豎起討伐趙王皇甫倫的旗號之後,聲勢之大人所周知。按照沈輔的想法便是中領軍將士再是裝備冠絕天下,再是驍勇善戰,可怎麽也架不住對方人數太多。聯軍敗得,趙王敗不得。他的建議便是死守上洛八關,先立於不敗之地,而待義軍出現可乘之機再伺機而動。他出發前對沈秀說過,當年後商董灼若是不遷都長安,而是死守上洛,在聯軍出現內亂之後再各個擊破,如此曆史便不再會有後續的發展。


    沈秀對此是不置可否。不過最終東下主帥依然是他沈輔而非張洪,趙王皇甫倫在端門前親授節鉞於他,讓他可以節製諸將。


    對於張洪奇襲龍驤將軍董艾一事,沈輔是完全讚同的。兩軍交戰,士氣至關重要。能取得一次野戰大勝,對於己方是個巨大的鼓舞,而對於敵方卻是重大的打擊。董艾此人沈輔以前和他共事過,對他是非常了解。此人品質高潔,做事公允,對待屬下謙和有禮,聞己過則喜,聞人過則傷。按照沈輔內心的說法便是,太平時期,董艾之才當為三公之選。而然,戰陣之上,卻非董艾所長。


    在張洪出發之前,沈輔特意加重語氣叮囑張洪:無論勝果如何,都不得渡過穎水。當他接到張洪派來的探馬回報說張洪大破董艾之後,又馬不停蹄奇襲陽翟,當場便是暴怒。


    這讓他陷入了兩難境地。


    不支援張洪吧,張洪孤軍深入哪怕占據了陽翟,滅亡是遲早的事情。見死不救,別說國法不容,便是自己這邊軍隊中的士氣都會一落千丈。


    可救援張洪吧,這又和自己一開始製定的計劃背道而馳。


    “可惡至極!”沈輔恨恨地罵道:“這河間子一直不服我,這次孤軍深入,怕就是他一早就想好的,就是逼我進軍,逼我不得不按照他的計劃來對抗齊王。操他娘的,河間子,真當老子不能斬你?”


    想到這裏,沈輔對著那名詢問他命令的壯漢擺了擺手,沉聲說道:“再前行二十裏地後紮營,明天再渡河。對了,派出去的探馬回報了沒有?有沒有張征虜的最新消息?”


    “回稟將軍,還未接到征虜將軍的最新消息。”


    “再探,一有消息馬上來報!”


    “是,將軍!”


    這名將軍正準備打馬離去布置沈輔的命令,就看一名探馬渾身鮮血地打馬前來。到了他們近前,這探馬滾鞍落馬單膝跪地道:“回稟將軍,敵軍前鋒來勢凶猛,距離我軍已不足二十裏。”


    那壯漢將軍臉色一變道:“敵方有多少人馬?”


    “他們遮蔽道路的那些騎士身手好生周行,我等奮勇向前,卻被他們都一一殺敗,隻是遠遠看到他們人人披甲,煙塵衝天,兵馬甚是雄壯。”


    “有沒有征虜將軍的消息?”


    “小人沒有見到征虜將軍派過來的人馬。”


    “將軍,我們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沈輔冷聲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各營停止進軍,準備迎敵。”


    “屬下得令!”


    沈輔身邊眾人聽到這個命令之後都抱拳應了一聲後,紛紛打馬前往各營。


    “停止前進,擺好陣型,準備迎敵!”一時間,前前後後都是各營督帥的聲音。


    看著各營忙碌卻不顯任何混亂的變陣,沈輔目光之中流露出滿意的神色。他一直以自己能成為中領軍中的一員大將而自豪。這是大晉天子的親軍,這是天下最強之軍!這天下正麵交鋒,沈輔相信以中領軍的強大,可以碾壓任何一個對手。


    士氣隻可鼓,不能泄!


    沈輔此刻已經下定決心,在擊敗這個膽敢前來一捋虎須的對手之後,便立刻返回堮阪關。至於征虜將軍張洪,他既然喜歡孤軍深入,那便自己去死好了。中領軍這麽多驍勇的將士可不能因為他的魯莽而一道陷身鎮東聯軍的重重包圍之中。


    “停!”狄佳靖在一個高坡之上望著已經迅速排好陣型的中領軍大軍,眉頭微微一皺。他一路之上,讓大家夥廣舉旗幟,後方騎士更是人人拖著一截樹枝帶起了漫天塵土。所有他能想到的疑兵之策他都已經用盡,而現在,便是兩軍的正麵交鋒之時。


    “中領軍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強軍。”望著那邊一排排整整齊齊的軍陣,望著那精良的大盾長矛,狄佳靖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先當眾一騎走出,又調轉馬頭看著眾人。看著這些年輕的麵孔,有些人麵帶猶豫,更多人眼神之中包含著畏懼之心。


    任誰看到這上萬名裝備精良戰陣整齊的無敵雄師,都會心生畏懼。


    “弟兄們。”狄佳靖刷地一下抽出腰間寶劍,激情飽滿地說道:“擋在我們前麵的號稱天下第一強軍的大晉中領軍。正是因為有了他們,逆賊皇甫倫和沈秀等人才敢胡作非為,才敢當眾弑君。我知道,你們現在心中有些畏懼,說實話,我自己也有些畏懼。”


    “可這不可恥!”狄佳靖頓了一下,用更大的聲音喝道:“可恥的是君主死去而我們做臣子的不能為其討回公道,不能誅殺奸賊。古人雲:主辱臣死。君主受辱臣子尚且不堪忍受,更無論君主被逆賊當眾弑殺。”


    “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兄弟們,你們是想在日後的某一天在床上默默無聞地死去,還是想在今天轟轟烈烈一場,讓天下人永遠銘記我等的英勇,我等的忠義?”


    “吾等都願追隨狄掾屬轟轟烈烈地幹他一場!”陳瑉率先高聲應道。


    “吾等都願追隨狄掾屬!”眾人此時畏懼之心全然蕩去,各個神色激昂地高聲喊道,這喊聲傳到了那邊中領軍那裏,頓時讓很多人都為之色變。他們都能從這高喊聲中聽出對麵的必死之心。


    “好!”狄佳靖一臉堅毅地高喊一聲,接著他一邊用手中長劍一一騎過和站在第一排的騎士手中長槍相擊,口中喊道:“排好隊列!”


    眾人操控著胯下戰馬排成整齊的兩列戰隊,目光都隨著迎風前行的狄佳靖而動。


    狄佳靖和眾人武器相擊完畢,又騎著馬來到隊伍的最前方,“第一排,舉起長槍!”


    “嘩啦”聽到狄佳靖的命令之後,第一排的騎士都將手中長槍水平舉起,金屬製成的槍頭在夕陽的餘暉之下反射出讓人悸動的光芒。


    “弟兄們,跟著我,衝啊!”狄佳靖寶劍往前一揮,一夾胯下駿馬,率先衝了出去。


    他的身後,便是鐵騎滾滾的三百五十七名壯士,人人披甲,人人目光之中充滿了一去無回的無畏氣勢。


    此刻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火紅的光芒照耀在他們身上,照耀在對麵而立的中領軍眾人的臉上,肅殺之氣頓時彌漫在了這片戰場之上,讓人仿佛壓抑地喘不過氣來。


    兩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雙方將士幾乎都能清楚地看到對方臉上的汗毛胡須,都能感受到了對方呼吸出來的緊張空氣。


    “轟!”地一陣聲響,狄佳靖等人以一往無回地氣勢闖入了中領軍右側的戰陣之中。


    “為什麽不放箭?”中軍旗下沈輔看到此景大聲怒喝道:“莫元他在幹什麽?”


    “稟將軍,”就在沈輔身邊眾人麵麵相覷之時一名探馬飛速來到身前滾鞍下馬大聲道:“揚威將軍莫元臨陣脫逃。”


    “什麽!”沈輔聽到這個消息眼睛一黑,他微微晃了晃頭,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抬眼看時,右側大軍已經完全崩潰了。他心中一涼,就在此時,左側又傳來了一片呼嘯,扭頭看時,左側大陣竟然不戰自潰。


    “噗!”沈輔氣急攻心下一口鮮血從嘴中吐了出來,眼中一陣恍惚,人都差點跌到馬下。


    “將軍快走,我中軍也崩潰了!”一名騎士滿臉焦急地衝上來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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