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這天夜裏,有關橡樹山立塑的風聲便已傳得到處都是。


    無數關於季牧的負麵消息,像個下不完蛋的老母雞,骨碌一顆骨碌一顆,滾得九州到處都是。


    這裏頭沒什麽戰術,似乎也不需要戰術,與大祭有關的、有商界相關的,把季牧那些“破事”一抖落,這塑還怎麽立?最起碼當下怎麽立?


    在所有的消息中,有這麽一道極為爆炸!


    坊間傳言,季牧在南嶼承了大爵,而且是那種一王之下、萬民之上的高官大位!


    這道消息一傳出,什麽敗了河神古風、握了九州大類,都不再重要了。


    很多人不明細裏,但也足以試想翩翩,九州絕頂的大商人,多年的聲名積累堪稱是宇國這個時代的商界象征也不為過,卻在一個島國得了重位,這不就是“以內之富、謀外之臣”?九州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南嶼千島都不足以和大宇相提並論,甘於做那一島大公,豈不是為了生意“屈尊諂媚”?


    凡事就怕尋思,越想越大、越想越深,加上此間諸多推波助瀾的人,往大了說這件事足以大出天際,經人們一通發酵簡直上升到了“一國之位”的高度。


    更有一道口徑引人深思,季牧財力雄厚,多年來又深耕南嶼,樹大招風、財大招禍,會不會他早就有了把產業轉到海外的念想?商界皆知,季家二公子代父走島,會不會早已就是一場安排?


    大六合樂開了花,本以為是拉下馬,而今一步踩進了泥,此間快意言語難表。


    這風聲一起,隻熱鬧了四天的河神大祭立時清冷起來,留下的人們還觀什麽橡樹山,聽著這勁頭,那季牧不被發配就不錯了!


    身在暗室的令狐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口葡萄卡在嗓子,咳了半天方才舒緩,再看自己的手,伸出來的大拇指跟個鐵橛子一樣!


    這件事驚動了戶寺,也驚動了天威。


    十月初八,就在橡樹山立塑這一天。


    大都季宅,已經被暗暗管控起來,季牧身邊無有親眷,獨自一人坐在屋裏。


    “聖上有旨!季牧午時入宮麵聖!”


    臨行之前,季牧洗了手、修了須,對著一麵銅鏡整了整妝容,望了一眼靠在椅子上的珠玉手杖,心想再三還是沒有將它抓起,他把這一抓就再也放心,更怕有了它就要把所有的力放在這上頭。


    宅子外未備車馬,季牧一襲灰衣,在兩列侍衛的之間,走街過巷。


    說來季牧自己並不覺得什麽,事情未必有多糟,然而這道路兩旁的人卻給他釀足了氣氛,搞得像是一條不歸之路那般。


    自打消息傳來,許多雲都人日夜兼程來到大都,所有人都佩著一朵紅菊,白菊為祭、紅菊為祝,人們帶著滿心的殷切為這位老者求一分福祉。更有一些人托著一枚龜背,那分明就是尋常的龜背,但在雲都人心裏它的意義不可量,那是季牧給雲都人打下的底,就算事情糟得不能再糟,有這一個東西就能讓一家老小安生幾年。


    路的兩旁,還有許多商家,一個個把河神大祭的幌子扯了下來,舉在頭頂仿佛是讓季牧好好看一看雲商的盛況。有人留著淚,有人噙著淚,幸甚的是,這老者步履依舊剛定,他的目光仍舊一往無前!


    嗨!季牧心裏一個苦笑,但也不知何時這眼角就潸然起來,這氛圍搞得像是訣別,可再一想,哪怕這就是訣別,能有此景,夫複何求!


    “讓開!讓開!”


    忽然間一個胖坨坨的人擠了進來,兩邊的侍衛居然沒有阻攔,郭二虎滿目紅烈看著季牧,“搞什麽!搞什麽!搞到最後圈了自己!”


    “你贏了,以後宇盛通都是你的。”


    “誰他娘的在乎這些!都老成這熊樣了,你還想折騰什麽!”


    季牧咧咧嘴,這夥計嘴裏是炮、眉間是火,已經扼之不住了,“陪我走一程。”


    “有沒有點良心!我他娘的都陪你走多少程了!”


    季牧忽然抓起來郭二虎的手,這一抓好生熱乎,不過還好不是年輕時候,兩個老頭一路就這麽往前走去。


    “你別哆嗦!”


    “是你晃蕩!”


    一直走到那外宮的大門之外,季牧按了按郭二虎的肩,“二虎,這輩子最大的坑就是你的大刀坑,那都躲過去了,就再沒什麽能讓我載個跟頭。”


    郭二虎頭一回不把大刀坑當成個事,“反正我就站在這裏等你,等你出來我們一起回家,回山洞也行。你要是不出來,我就化成個幹屍,出來的晚了嚇也嚇死你!”


    哈哈哈哈哈!


    那些總愛把人心會變掛在嘴邊的人,其實有些時候是錯怪了人家,不是人心總變,隻是有些人不願一直拿從前的自己對待你罷了。季牧這一生,不變的他與二虎,山洞那一談就談成了一輩子!


    沒有局他不敢入,沒有氣他不敢使,從頭來想,你季家甸、我郭家甸,再退還能退到那時境地不成!


    季牧一掃衣擺,闊步走進宮廷!


    這一次就不是南袍子歌了,uu看書 kanshu.cm 用明帝這個身份,說來季牧隻是百商麵聖時候見過一次,而今天是第二次。


    內廷相見,帝王之威嚴、形飾顯得更加耀眼刺人。


    明帝看著季牧,容顏道盡滄桑,但心氣如故高昂。


    “此見季頭家本想多多聊些歡快之事,怎奈近來琅國公三字風聲勁烈,隻好先說說這件事,朕在禦園設席,後續你我共飲。”


    “陛下所言的風聲,季牧滿耳都是,幸得天恩垂憐,讓季牧有此機會自解。”


    “哦?”


    “琅國公乃是有人蓄意編造,為的就是阻止橡樹山立塑。”


    季牧滿心的話本想繼續,可明帝一語,把季牧的話全部堵了死,“那季頭家以為,橡樹山立塑可是實至名歸?”


    這是一句讓人沒法回答的話,大殿之內冷寂半晌,好似這就是帝王視角,讓人輕易不敢接。


    正當季牧繃不住要開口的時候,忽見一位內侍匆匆走來,“陛下,金琅國使團攜王書來訪。”


    季牧陡然微目,這時機之妙,說明一切有通。


    不誇張地說,此間生死就看這接下來的演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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