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的蜉蝣未央。


    這是一個不分白天和夜晚的地方,常混這裏的人習慣於把未央城叫做外場,把蜉蝣莊叫做內場,外場圖消遣、內場為極樂。


    貨品的琳琅、人聲之鼎沸,九州最火爆的集子也無法與之相比,奢華程度更是做到了天下之極。內場都是玩牌的人,外場有很多座樂坊,還有一些地方玩著一種起源於宮廷的遊戲,名叫“投壺”。


    遊戲規則一如其名,向壺中投箭,入壺多者為勝,原本這是宮廷宴席的一種娛樂,輸了的人喝一杯酒。不過凡事一旦在這蜉蝣未央玩起來,就和賭這個字脫不開關係了。


    和賭注產生關係,才更加讓人欲罷不能,投壺在這裏成了一種簡單明了的賭法。過程當中每人各有十支箭,一般都是兩個人合力起一籌,各出一半稱為“投彩”,贏了的人全部拿走。


    所謂什麽人投什麽壺,這裏頭大大小小分為十幾個等級,名聲最響的一個壺稱為“錦元壺”,敢玩此壺的人都是富人中的富人,一籌至少各出“十花碼”!


    “花碼”是蜉蝣未央內部流通的一種貨幣,無論龜背金鈔來到這裏想玩幾局都得換成這種東西,十花碼就是十龜背,普通人家十幾年都賺不到的錢,在這裏隻是瞬息之間的事。


    更誇張的是,十花碼隻是“起價”,上不封頂,動輒一局玩到百花碼的也不少見。


    投壺的這種賭法,比內場玩牌的更加誇張,輸贏過於痛快。


    想進這“錦元壺”就得先交一花碼,走入其中人們玩得酣暢,隻見正中有位珠光寶氣的公子哥,一邊手裏拿著箭一邊大喊還有誰。此人看上去二十多歲,一身朱紅長袍後麵托出兩尺還多,搖搖晃晃四顧八方,但見他身旁的花碼堆得像水桶,摞起來已經有一人多高!


    “哎呀!薛公子真是財神眷佑!每到錦元壺都是最大的贏家,公子福祿永享,我等拜服、拜服啊!”錦元壺的掌櫃大聲而喝,滿場之人陡然情切,一個個跟著吆喝起來。


    片刻之後,便明白為何是這番景象了,人們這一吆喝,那薛公子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抓起旁邊的花碼,拂灰揚塵一般灑得到處都是。人們一低頭、腳下全龜背,豈還有一絲拘謹,刹那之間周邊亂作一團,一個個俯身搶了起來。


    今兒這場子如此熱鬧,正是有許多人聽聞薛公子前來投壺,此人素有美名,隻要他一來,贏了的全是大家的,相比之下花一個龜背的“門票”算得了什麽?


    這薛公子好生大方,呼啦呼啦足足甩了三大圈,可是甩著甩著他的動作便越來越慢了,隻見那人群中杵著一個又黑又高的老家夥,哪哪都看惟獨不低頭。


    薛公子立時有些興味闌珊,把手中幾個花碼隨意一拋,目光定在了那不遠處,隨即眯起眼來用力一指,“你,何人?”


    立時間,滿場靜默起來,錦元壺的掌櫃順著一瞅,先是一愕隨即便大大皺起眉頭來,這是一副生之又生的麵孔。錦元壺在這蜉蝣未央開了幾百年,生客熟客一目了然,這個歲數不小的家夥絕對是第一次來錦元壺。


    “雲州商人,古湯。”


    薛公子嗬嗬直笑,這天下強大的商人就沒個姓古的,但見他杵在那好是一副不事金元的樣子,實在是讓人覺得都老成幹柴了還故作清高,一個看不起龜背的人,來這幹什麽?


    一聽“古湯”二字,掌櫃的眉目一動,“你就是那個做紙張‘丹青古’的古湯?”


    “正是老夫。”


    立時間那掌櫃的也笑了,一頭的陰雲頃刻散盡,丹青古在雲州是個不小的號子,可放眼九州商界至多算個中流,立時就更顯得這副情態有些不識趣了。別說你一個丹青古,就算雲州的士酒花間集來了,這薛公子也不會放在眼裏。


    當下這個場子,人人都知其要,沒有什麽比讓薛公子樂嗬更重要,扔給你龜背你便要撿,立在那裏像個鐵杵,真是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老家夥緩緩走了下來,“不就是個投壺的場子嗎?都瞅我作甚?就地正法嗎?”


    薛公子一聽,立時含笑不能收,“古頭家是吧?聽這意思是要來上幾局了?”


    “閑來無事尋點樂子,薛公子想陪便陪,不想陪就換個人。”


    一聽這話,人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說白了今天壓根就不是投壺的日子,此人好這口,錦元壺費了死勁滿足他這口,不誇張地說,這一個場子全是托。突然來了這麽一個混不吝的家夥,真給戳穿點啥,事情可就大發了。


    原因很簡單,這位薛公子是身懷永夜龍紋的人!


    “古頭家,這位可是薛大公子,做起事來還請思量思量啊。”


    “除了你押一半我押一半,還需思量什麽?”


    薛公子聞言一邊飄飄搖搖一邊狂然大笑,“一局,我便好好陪你玩一局!”


    “老東西!不要不識抬舉!”掌櫃的突然大喝起來,看書.ukansh周邊之人也是指指點點,都在尋思這是喝了幾晚迷魂湯非要在這個場子杠一杠。


    薛公子突然一抬手,把眾人止了下來,目凝著這個又高又黑的家夥,“這投彩,我起一千花碼!”


    片刻的靜寂之後,滿場爆發出悍烈的呼聲,十花碼是起價,玩白花碼見過不少,張嘴就說千花碼的,在場之人聽都沒聽過!


    一千花碼相當於一個中等商家一年的流水總額,就算內場玩起來,一局也沒有這麽大的注。


    然而相比接下來,此時的震詫根本不值一提!


    “一千花碼?”


    “古頭家看來是覺得少了,不如再攀個十倍,咱直接來一場萬花碼,如何?”


    瘋了瘋了!如此烈招如何可接,嘴皮子一吧嗒就一萬花碼,人們都快要對龜背失去概念了!


    以丹青古的流水,一萬花碼恐是從創立到如今都達不到的總額,這哪裏是賭錢,簡直是玩命啊!


    但讓人窮天徹底腦子爆成蒜瓣一瓣瓣剁開想也想不明白的是,那黑高頭家語出驚人,說出來死了再死都不能休的話——


    “我押十萬花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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