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朗月,六張藤椅。


    風遇淺處最柔、酒到深處半酣。


    仰頭望這月,仍是當年之月,幸甚的是,四顧眼前人仍是當年人。


    我青雲鬥、你言淩風袖口,我夜月襲人、你不二美酒,管它著三不著兩,三三兩兩都是過往。


    “季牧,你這等情形,此生可還會有?”吳淩秋舉杯未對,自己一飲而下。


    “既是已有,何必想著再有,白發時再齊聚,情形便也不再是這般了。”


    吳淩秋笑了笑,“的是,隻是每見這些年,歲月的痕跡就讓人無法釋懷,我都覺得自己已經很老了。”


    “誰讓我們在一起時都是年輕的光景呢。”


    “這一席過去,你要做的又是另外的光景了吧。”


    季牧悠然而望,不遠處是黑暗也有燈火“這在座之人,若極致惟我有失,時年至此,步子也該再大一些了。”


    “你還有失?”吳淩秋笑而有驚,“非要吹毛求疵,不過是有些人與你齊驅而已,但是我們季頭家可是有著茫茫南嶼,隻有鍋邊一口的九州商家如何與你爭鋒?”


    “是啊,此時看來還是有些茫茫。”


    “我隨口一,你怎還上心了?”


    季牧哈哈一笑,一如當年酒時,大杯舉起,“喝酒,喝酒!”


    再看那邊四人,梅笑吵著還要詩,吳亮柴跡大噴失體,不成想還沒批了三句,也一起加入了捧抬大軍。


    即便在畢業後,風雲殿眾饒交集也是頗多,人們心中便有一種默契,席上不談旁事。


    翌日一早,人們各自離去,惟獨柴跡留了下來。


    “你也知道,帝國海貿這一塊,許多規程還有待完善,宇盛通的這道安營執非同可,它被當做日後範本來討論,所以才一擱再擱。”


    “宇盛通是運輸的行當,又不是去南嶼開鋪子,怎會這般麻煩?”


    “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想過沒有,宇盛通在九州走馬行船,走的帝國的賦稅之法,而今要大船赴海外,那便不是帝國一家的生意,這裏麵的稅額商榷如何還有待定論。”


    季牧沉了一沉,“大都的意思是,要把宇盛通分為宇內和海外?”


    柴跡一聽忽然一愣,“不然呢?”


    “宇盛通是一個號子,大都這般操作,豈不是要將其一分為二?”季牧忙道,“柴大人請想,如果宇盛通有兩個稅額,內部必然要做調整,同時也意味著所有的雇工有了取舍,這裏麵稍微有點不平衡,南北運輸之事就將大變。”


    柴跡皺皺眉,“這般誇張?”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走九州漕運就能賺到那些錢,誰願意出海?不管大都商榷如何,最終一定是海外宇盛通的稅額更高,如此一來想通海路,宇盛通隻能對酬資進行調整。倒是有人願意出海了,可是宇內的馬夫船夫收入必會下調。”


    “宇盛通如此成熟,這點調整應該不算什麽吧?”


    “宇盛通的成熟是人力和路子使然,給了人們放心的營生才一步步走到今。柴大人,宇盛通解決了九州百餘萬饒營生,這是其他任何一個行當都無法取代的。大都這道意誌,看似是行章走法,實際上會為宇盛通帶來極大的不平衡,同為雇工最忌價碼高低,別的不,一旦讓人們麵臨選擇,事情一定會亂一陣子。”


    柴跡眯眯眼,起初覺得季牧故意放大,可一旦到百餘萬人,便絕然不是事了。


    這也正是宇盛通最強勢的地方,這個號子曆經近四十年的發展,九州水陸同體,堪稱巨無霸。圍繞著宇盛通,這是一個鋪蓋地的把式,“宇”之一字比任何商號都更加實至名歸。


    “你的想法。”


    “宇盛通隻能有一道安營執,大都想做一道海外安營執無非是關切稅額,既如此,兩張安營執並做一張,調整當下安營執的稅額不就是了?”


    柴跡忖了一忖,而後微微點頭,“這倒是個辦法,我回去之後便擬奏,隻是這稅額的調整……”


    季牧卻不接話,反而又問道:“柴大人,有一事一直想請教,為何海外運輸的稅額反而要更高呢?”


    “這和貨品是一個道理,九州的貨到了外島不也要另加稅收嗎?”


    “可是大人,宇盛通本身是沒有貨的,而它所做的卻是在為大都帶來源源不斷的收益,為何要行此打壓之舉?”


    一聽這話,柴跡不知是懵了還是明了,季牧得很有道理,宇盛通的加入會讓一盆的貨變成一缸,一缸的貨變成一窖。南北的貨越是通達、越是巨量,收入自然越高,可這當下怎還把海外宇盛通重點“照顧”?


    “章法當然要定,但拿宇盛通開刀並不能落到實處,九州出海的貨、外島抵來的貨才是商定稅額的根本,此中無論怎麽取,都有大都的道理。”


    柴跡眯了眯眼,“季牧,我怎麽聽著,你這後話都是在謀前話呢?”


    季牧笑了笑,“大都麵前哪裏敢謀,隻是覺得海外宇盛通關係重大,大都便不要再打壓積極性了。”


    “那可就要,宇盛通合一,你要做出多少讓步了。”


    “讓步?”季牧一怔,“大饒意思是宇盛通的稅額?”


    柴跡吸溜一聲,“你剛過的,這麽快就忘了?”


    “季牧的意思是,稅額便不要動了,宇盛通能有今日全賴大都提攜,茫茫海路雖然花費巨大,u看書 .ukansu.om但償大都也是為商職責。”


    柴跡眼睛一大,心中連連稱奇,“照你這意思,大都還欠了宇盛通?季牧,你剛剛的什麽一下子全忘了?”


    “什麽欠不欠,宇盛通興扶海路,納四海之貨入帝國,乃是百求不得的幸事。宇盛通這些年堪稱強盛,多支出一些遠赴海外的費用也完全罩得住,作為帝國的號子,興邦之法豈能以龜背衡量,吾輩隆興之意誌豈是山水可阻?”


    柴跡細一思,立時覺得這眼前人是把自己當成了傳話筒,著著還真就沒法反駁,保不齊他日朝堂之上,自己還要用他這一套呢!


    有些話,季牧滿腔但不上,柴跡這道橋就顯得無比重要。這下可好,裏裏外外這麽一拾掇,宇盛通不僅沒有損失,反而還更光鮮了呢!


    “季牧,你真是要活成精了呀!”


    ……


    天下商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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