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都,季宅。


    黃昏之時,宅院外人影重重。


    十幾位雲都大商等在那裏,可這處偌大的宅子裏,卻隻有兩個少年。


    十七歲的季初雲,這一年正是太學見習的年份,也是由此正式開始打理家裏的產業,他的重心都在白妃街,這塊寸金之地冠著的那個季字不容抹灰。季淩雲雖然隻有十二歲,但整日陪著季初雲跑前跑後,除了上學別的都乖巧得很。


    “淩雲,不要怕,凡事有哥在。”


    “哥哥,淩雲才不怕!”


    “淩雲好樣的,就是點小坎,等娘和小姑他們回來,咱季家還是那個季家。”


    季淩雲抿抿嘴,“哥哥,爹爹什麽時候回來呀?”


    季初雲手背貼著季淩雲的小臉蛋,笑著道:“等爹回來,季家可不是這個季家了。”


    “你和娘一樣,一問這事就亂打岔,說不出點有用的,爹是不是,回不來了……”


    “閉嘴!”


    “你看你凶了!被我說中了!爹他到底怎麽了!”


    當門外之人洶湧而入,季淩雲不由得抬起小手抓住了季初雲,季初雲把弟弟的手攥過,一同塞進了口袋裏。


    “你們季家人三逃五躲,事情一拖再拖,可還有點商人的擔當!”


    來人滿口質問,一個個赫赫有名,都是些雲商的老古董了,但他們不嫌驅馳,三番五次來季宅喧鬧。


    “季初雲還是那句話,凡事與我相談便是。”


    “小子,你還能搪塞多久?季家的話事人呢?季妍呢?施如雪呢?”


    季初雲沒有見過這些人,但他們的名氣響亮雲州,但這三番五次呈現在他麵前的都是難以置信的嘴臉,他們不再是身負盛名的大商,看上去就像一個個追債的狂徒,過不了這關就要失掉一窖的金子似的。


    “我是季家長子,我就是季家的話事人,能談便談,不能談就請各位前輩回去等待。”


    “還等?這已等了半月了!季初雲,你季家要是拿糊塗賬說話,就別怪我等做糊塗事了!”


    季初雲笑了笑,“各位前輩別怕在我這裏兜了底,我娘顧雪州生意,小姑在西原郡奔走,你們若還這麽吵吵鬧鬧堵我季家宅院。”


    “報官!要報官!”季淩雲聲音尖烈,刺得一眾直是皺眉。


    半晌之後,那雲豐裕的頭家站了出來,“季公子如此大包大攬,難不成雲州布你也能做決定?”


    “當然!”季初雲昂然道,“雲州布起於當年營學攻績,織機紡車提花機皆是我父操持而來,此後季家花家結姻,我不能定誰還能定?”


    “既然公子詳知布事,定然知道當年陶聚源了?”


    “陶公產業,當年雲商之首,就算別人不知,我一個商學的太學士豈會不知?”


    “那再問季公子一句,西原郡之於季家可有不凡之意義?”


    “季家歸根西部,西原郡得以繁盛當然是季家人所期。”


    “那公子應知,西原郡的坊子都是雲州商界的坊子,正是這些成就了西原郡的熙攘,如果沒有這些,西原郡就是一具空殼。”


    “老頭家到底想說什麽?”


    “既然布業三件公子能握,陶聚源希望能將此共享。”


    “理由呢?”


    嗯?立時間,在場的商家俱是一愕,心說這咋還水車撬皮桶,一遍遍沒完了?


    “理由已然說過,西部坊子!”


    季初雲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把工藝分享給陶聚源,而後西部的坊子便會固守,反之就要都搬出來?”


    “不然呢?”


    一聽這話,季初雲忽然皺眉,“都是自家的產業,想搬就搬,是誰還能阻了不成?”


    立時間氣氛便有點變了,這眼前小子儼然不知利害,好似一頓亂拳垂在了棉花上,不管你使多大力,對方根本就沒痛感。但問題是,目的已經道了出來,這些天吵吵鬧鬧,至此才是把真東西說出來。


    “季公子恐怕不知西原郡對季頭家的意義,讓西部世界走出來一直是他的誌向,一旦坊子全撤了便意味著多年耕耘一朝盡失,這可不是季頭家願意看到的吧?”


    就在這時,季初雲忽然發覺手掌濕漉漉的,細一抹才知道原來是淩雲的汗,也就在這個工夫,季淩雲忽然故作奶聲,“哥哥,今天晚上吃什麽呀?”


    季初雲眼睛一直,這小子是攢足了勁,聲都是吼出來的,“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是哦,爹留下的錢花也花不完,而且雲都這個破地方我早待膩了,我們去大都怎麽樣?”


    “二公子,季頭家心係西部……”


    “哎我說你們是吃飽了撐的嗎!”不等這人說完,季淩雲一掐腰,uu看書 ww.uknhu.co 滿目不解看著眾人,“我爹的誌向,你們比我和哥都清楚,既然這樣你們罵我倆是逆子不就行了?一大堆好吃的好喝的,一大堆花不完的錢,你們說的意義到底是啥意義?”


    我和你聊山上雲,你跟我說盤中餐,眼下的各大頭家就是這種感覺,越是要挾越是把自己變成季牧的同路人,搞得好像來討伐他這倆兒子不務正業似的!


    “要搬就趕早,趁我娘小姑他們都不在,你們都撤出來就把罪名都推到我們倆……不,都推到我哥身上,那時候大家都自由了,可千萬別為我爹的情懷拚命使勁,他的那一套我都不信。”


    季初雲眉目一閃,“布的工藝可以商量,讓出一部分也沒什麽,隻是希望各位老頭家不要再為我父所累,他的歸期無定,季家也不希望你們深陷西部,這撤離之事,季家能幫一定幫。”


    一幫老家夥都有一種老子想撕了你卻找不到骨頭縫的感覺,這叫什麽事?他娘的我們要的是布啊,可聊著聊著全成了西部情懷,更不要臉的是,搞得好像他們在維護什麽來勸這倆不知辛苦甘甜的小子似的。


    回頭再一想,這他奶奶的就尷尬了,本以為陶公拿了一張王牌,沒想到對上了這倆混不吝的小子,看這哥倆往那一站,把他爹的情懷扔了一地,一邊直勾勾瞅著你一邊勸誡別著了他爹的道。


    這倆小子這麽一來,直接把事情幹到了最深刻的那一步——


    讓你撤,你敢撤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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