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州輝窯,加入宇商會。


    棠州天香堂,加入宇商會。


    這兩家的動靜直接帶起兩州商界的波瀾,輝窯加入意味著瓷器整個行當都要歸宇商會統轄,至於天香堂,甄霓彩過世之後已無篤定之誌。


    宇商會越聚越凶,儼然要變成一個“發牌人”,把九州當做一個場子,在係統的調節調度之下,人人都有豐厚利潤,而不是從前那般你爭我鬥,損的都是自己人。


    其厲害之處在於,把貨品的分級做到九州從未有過的境界。市麵之所以亂,一是價格二是貨品,宇商會的這一套便是把定品做到極致,貨要分檔的根本原因在於人就分著一檔一檔,不同的貨一定是賣給不同的人。


    一個號子的分檔並不奇怪,但如此來分九州商號,且不說最終成與不成,這般魄力便讓人驚悚難休,支撐這一切的得是何其浩瀚的實力。


    季宅裏,易九昊半仰著坐在那裏,整個人看上去鬆鬆垮垮,可是那雙眼睛卻是無比的炯然。他的這般毅定在其他人身上絕少見到,給人的感覺就像胸懷萬千壑、舉目皆平流,心中所定不因一切而改,恍然間透著幾分梟然!


    就算西北商盟不複存在,他易九昊也是高別人好幾個頭的賀州商首!


    茶沸之後,易九昊探手將一個簿冊遞到施如雪手中。


    施如雪細細一看,立時麵露驚容,“遊誌大商?”


    “我不知他那時是否料到今日,但這遊誌大商確有把柄在我手,宇商會再凶猛最終也隻是錢的事,但這些遊誌大商的事一旦被捅出去,那可是要進刑寺喝茶的。”


    “老哥,何意?”


    聽到這稱呼,易九昊驀然一笑,他看了一眼施如雪,眼神一時有些凝滯。


    “自從設立遊誌已曆十餘年,說出來你或許不信,至今這些人的手裏還藏著大都的錢。”


    “啊?”


    旋即施如雪又看到了一份契定,這一看可就不得了了,原來遊誌收益第一次匯總之時,是賀商墊的錢。


    “那後來呢?”


    “這些大商哪個差錢,當年不過是喪失了對六湖商會的信心,後麵自然是早已補了上來。”


    立時間施如雪眯了眯眼,“補歸補,藏是藏。”


    易九昊點點頭,“隻要這份契定在,大都便不會想後來得了什麽,因為那是必得的,大都隻會想,是誰藏國餉。”


    “可是老哥,都這麽多年過去,此事還能掀起什麽風浪?”


    易九昊笑了笑,“可要是根本就沒補過呢?”


    “什麽意思?”


    “我這個匯總之人可不是白幹的,大都要的隻是一個數,隻要補上這個窟窿,錢怎麽運轉是我的事。”


    施如雪立時驚詫,易九昊的話已經十分明了,這是自己織了個口袋,把口一封誰也出不去啊!


    “如今來看,雖處處都是宇商會,但遊誌大商全靠遊誌的場子生存,這是一夥並不忌憚宇商會的人,他們可以替我們說話。”


    霍然之間,事情一步步更加抓著自己所思。


    “遊誌……遊誌……”施如雪的內心翻覆連連,就好比剛剛配了方子,沒等發病就熬好了藥。


    “老哥可識得南袍子歌?”


    易九昊搖了搖頭,“不知此人。”


    “那麽遊誌大商又能說什麽呢?”


    “自然是說遊誌。”


    漸漸地,一幅景象在施如雪麵前舒展開來,一直擾亂內心之時此時此刻恍然清明起來。


    易九昊按了按杖頭,“此間態勢從未有之,任其蔓延無有可保之地,弟妹是季家的話事人,自當出手一搏。眼下來說,一塊一塊都被孤立起來,縱然是心腹之商也終有走不開的一天,而與此同時宇商會卻愈發強權在握指點天下,一味的守意味著被蠶食,現在要的是你來我往。”


    “我明白了,從遊誌入手是個不曾想過的妙法,老哥上心了。”


    “季牧是商之奇才,隻是他的輝光掩了弟妹幾分,但在易某看來,弟妹過往所為與其相比不遑多讓。眼下季牧不在,力挽狂瀾者非弟妹莫屬,我等這些季牧舊人,勢必竭心盡力相扶相佐。”


    施如雪點點頭,“老哥身體有恙仍赴此行,如雪代季牧代季家人謝過老哥,山川幽寂、歲月枯長,我也不知未來會走到哪步,隻願不負老哥所期。”


    但聽此語,易九昊神目低垂,“卻也不知為何,哪個歲數都有必趟之路,此期是無數人的期許,身不由己,無外如此。”


    好一句“身不由己,無外如此”,施如雪把那名單收起,茶已沸了許久,卻是一口沒飲。


    ……


    雕樓巷。


    已是四更之天,施如雪緩緩走入其中。


    路奇活得像一個隱者,隻有人來尋他,他從不去找別人,哪怕這天地變了色、商界變了天,他還是那個專注於收納整理的人。


    “路師兄,這個局你可能看得明白?”


    路奇一邊把簿冊擺上架子,一邊緩緩搖頭,“路奇所做從來不是讓自己看的明白。”


    “那便隻問一句,在路師兄看來這是福還是禍。”


    路奇還是搖頭,“夫人一切都看得明白,忘了南袍子歌忘了易九昊,夫人自有一套自己的展露,從前季牧就是這樣。隻是與夫人相比,季牧更能放得下,他總是覺得自己白手起家隻有幾隻牛羊,夫人的背後畢竟是偌大的冰封閣,載著幾代人的基業。”


    “路師兄果然是周知一切呢。”


    “夫人此來,uu看書ww.ukanshuco 為得一絲心安,但安絕非來自外處,還希望夫人心中有定,不以外物驅馳內心。”


    “路師兄,我若求心安,當回雪州看一看過往山川,當去西部品一品過往所曆,今時此來,是要看幾個人而已。”


    路奇一滯,“雲上居所得皆在此處,未必能圓夫人所想,但這絕然是天底下第一手的資料。”


    這個時候,施如雪卻搖起頭來,“我的時間不多,沒空去瀏覽你那標榜的萬商神錄,把明無綺和範瑜的東西幫我調出來,便是大謝特謝了。”


    路奇笑著點了點頭,可轉瞬之間,卻聽施如雪又道——


    “在看他們之前,我先要看南袍子歌。”


    “夫人,南袍子歌的資料恐怕沒有。”


    “那你就太不稱職了,他出現在雲上居的次數可不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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