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盛通,那是去年的名字。


    現在,它叫宇盛通。


    當年季牧二人好似玩笑的一句話,在三十年後實現了,雲盛通雲、宇盛通宇,現在的郭二虎,路上有馬十萬匹、水上有船上萬條,大通廠是郭二虎的大通廠。


    不誇張地說,郭二虎一句話,家家的貨都得堆成山。


    即便這四人同列,郭二虎與平常也並無區別,在他的眼裏這些人隻是有錢人,而算不得強人。真正的雄者要正麵一剛,勝是駭力驚天,敗是可仰對方,而不是趁人之危,他甚至在想這“危”是他季頭兒故意擺出來的,神仙恐也不明白他怎麽會有這樣的自信!


    運輸跑貨三十餘年,這個行業便注定了郭二虎比別的商家更加見得多識得廣,遇到的商家也更多。無論是冷靜的判斷還是感性的貼合,在他的心裏,九州千年隻有一個季牧,沒有人能在短短幾十年做出一件件那樣的手筆,更沒有人能丁點取代他在自己心裏的位置。


    他無懼,因為對麵都是敵人,既然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老子就是不點頭,你奈我何!


    “又一次叨擾郭頭家,多多見諒。”韋福皮笑肉不笑最先開了口,“宇商會的貨其實都是宇盛通的貨,隻要宇盛通願意為宇商會走貨,費用上的事情我們可以重新談。”


    郭二虎目露疑色,“大財主,宇盛通何時不為宇商會走貨了?我宇盛通走的是貨,身兼通達的使命,與天下任何商號都是敞開門來做生意,怎麽聽您一言,好像哪裏虧待了宇商會?”


    眾人皆是微目,這恰恰是這家夥最陰的地方,一次一次都是這番話,讓宇商會沒法把事情落到實處。郭二虎的話確實不假,這些年裏甭管宇商會什麽動靜,凡是交給宇盛通的貨都無有差池,水上的陸上的,該走走、該運運。


    可宇商會無法想象把運輸的命脈交給這個季牧的把子兄弟手上,他們一邊期望郭二虎犯錯拿到把柄,一邊希望他迫於強威和宇商會簽訂一份更高層麵的契定,可過了這麽久,這兩件事一點苗頭都沒有。


    這個光頭自始至終常態應之,這也最是讓人不能放心,宇商會有著一把挾製天下商號的刀,但某種意義上說,宇盛通的刀還要更高一重。


    宇商會甚至想過一些特殊的法子來對付宇盛通,可用過才知道這個運輸體係是何等的牢固,郭二虎集權在握,別說戳個洞,一州漏了風都不用隔夜就能填補。時至今日才讓很多人扼腕,陶州的大馬幫、各州的大商隊、南北兩大船廠,怎就在不知不覺間都落在了此人手中?


    “郭頭家,運輸關乎九州大局,一家獨大並非好事,若與宇商會簽訂盟約,方是珠聯璧合。”說話的是範瑜。


    郭二虎哪裏管他是什麽侯,“一家獨大?我郭二虎是買下了九州的陸路和水路還是怎的?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家商隊走你家,我家商隊走我家,誰要和你爭個大小?”


    範瑜立時眯眼,“可郭頭家在做的,誰能爭鋒?”


    郭二虎立時笑了,“沒馬就去買馬,沒船就去造船,有人有物就有商隊,拿別的行當來說,一家吃飽剩下的就幹等著餓死嗎?”


    “你!”


    “我郭二虎有今日,和各位大財主一樣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我一個出身西部小甸子的人沒那麽多的運氣。各位大財主若想建商隊甩開宇盛通,大可勠力而行,運輸這個行當是路是通更是耕耘,以宇商會的實力超越雲盛通不需多時。”


    哎?這一說事情的味道全然變了,好似成了宇商會要脫離雲盛通的意思,眼前這頭家話說得光明正大,真要這麽搞起來,不需多時隻是個安慰罷了。


    “各位大財主都是帶刀之人,哪些號子存不如亡乃有生殺大權,可要砍宇盛通還請三思。向上,宇盛通從不觸一絲律法,向下,宇盛通不曾慢一口之糧,安安分分做生意而已。”


    這姿態,就太低了。


    可也就在同時,一股梟然的氣焰噴溢出來,鬥則兩傷的意味不能再濃厚。


    “郭頭家錯意了,運輸大事關乎九州商界通達。”明無綺開了口,說了一句又咂了咂嘴,這家夥素來就是個和事佬,專等著聊得尷尬時打圓場。


    韋福冷道:“也就是說,郭頭家是決意不想和宇商會合作了?”


    自始至終,郭二虎都沒有坐下,此時此刻他的目中閃過一絲凶烈,好似可以灼浪之雲,但轉瞬便又安定下來,“宇盛通素來隻與貨合作,除非宇商會沒有貨,那才叫不合作。”


    一絲輕笑陡然傳來,駱天一緩緩起身,“萬沒想到,郭頭家如此好說辭,滴水不漏真乃大商之典範。隻是有一點希望郭頭家明確,從來沒有人能停在原地,uu看書ww.ukansu.om 不是往左就是向右,撐持隻是固執。”


    一見此人情狀,郭二虎內心的怒火陡然升騰,“我也想和大掌櫃說一句,從來沒有人能左右逢源,更沒有人能踩著故人的肩站在最高處,一個不念舊的人沒資格說左又說右。”


    “你說什麽?”駱天一驟然眯眼,他的聲音突如寒窖,直讓另外三人凜然側目,這四人的集合,駱天一素來都是最沉定的一個,從未見過如此翻騰。


    郭二虎麵色不改,一雙重目直迎而上,“我說的是什麽你很清楚,有的人現在看不到不代表他沒有存在過,我一度還以為你也是個強人,原來不過是個一山望得一山高的草芥罷了。”


    另外三人都或多或少把目光抵向了駱天一,這個高大沉黑而又挺拔的人,一時間眉目疾變,那看著郭二虎的眼神極為恐怖,恨不得要生啖其肉。


    此話一畢,郭二虎驟然轉身。


    “郭頭家留步!”韋福站起身來。


    郭二虎回過身來,說出來可能是他從商以來最直接的一句話,“想弄死我就直接上,想撮合我就如剛剛,別跟我講大利大好,馬夫船夫本就粗糙!”


    言罷,揚長而去的他舉起手臂搖了搖食指,而後說出那句標誌性的話——


    走貨就找宇盛通,無論到哪都包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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