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裏。


    季牧、趙大勳、南蘿先生、牛二、關橘這些商隊同行之人聚在了一起。


    此時此刻,一個個都是愁容滿麵,季牧把貨給了彩雲香,且不說那些貨的巨大價值,它給人一種神不知鬼不覺就被擺了一道的感覺。通商通商,我出貨你出錢,這下可好,貨都沒了自己一個子兒沒進。


    回思過往,南蘿先生方才覺得那阿雲索的可怕,吃人不吐核說的就是這種人,明的搞不來就玩暗的。季牧之所以出貨,為的就是保那紫薇,因為這裏頭涉及到百香國的一大禁忌——


    香尊藏香。


    史上不乏這樣的先例,每一個香尊都把創出的新香視為骨肉,但他們又不齒於商界的種種作為。商界從來不會重視一種新香的價值,基本上都是狠搞一炮狂賺一筆,而後便淪落到與從前香料一樣的檔次。


    這已成為香料界的常態,沒人願意花大錢去培養一種頂級香料的口碑,因為總有新香誕生,真把一個香料推到無前的高度,後麵的新香怎麽溢價?而且三大香行一直在競爭,有了新香就賺快錢早已成了一種“規矩”。


    香尊藏香,是個大罪名,百香國名揚四海就是靠香料,先有了香才有香尊,香尊地位超然是因為對香國的可觀增益,如果香尊人人藏香成為常態,百香國哪裏會有現今香料上國的地位。


    這事依據程度,小則罷免、大則入獄,百香國不是沒有想過徹底肅清此事,但香尊自有其無可替代之處,沒了這一代代人的研製,情形更加不利。所以香尊有無藏香一直都是一件敏感又微妙的事,百香國一般都是在暗查。


    這就要說到彩雲香的厲害了,他們能以此為要挾,儼然透析了王室都不知道的東西,這事一旦布公,當下的這位香尊免不了牢獄之災。


    此時回想那日季牧與阿雲索的會麵,他們的話在座都無比明曉,可最終換來這個局麵,季牧無疑是輸得不能更慘。


    更尷尬的是,大夥坐在這一個個隻能幹瞪眼,沒有了貨總不能守著場子放空炮吧,留在百香國還有什麽意義?


    趙大勳深知季牧在宇國的場子,本是滿心欽佩,可此來之後樁樁件件讓他不由心生懷疑,這個在宇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在百香國明顯是水土不服,那可是十幾大船的貨,被王室搞去一半再被香行搞走一半,自家的鋪子沒了貨源,所謂的通商豈不成了送貨?


    再就是這欽命使的事,他做得也不利整,如果是趙大勳來辦,早該催促百香國的回複文書,這才算同邦之好。可眼下呢,要啥沒啥,留在這裏隻能聽人家響,離開這裏也沒有複命文書。


    從前各方都在盯著剩下的貨,現在兜了底,百香國豈不成了吆五喝六的大爺,這文書可就越來越難了。


    “季頭家,不如先回去再從長計議。”關橘說道,“無論如何,此行也算讓百香國見識了宇國的貨品,日後再行通關難度當也不大,這也是打了個底子不是?”


    “眼下沒有回複文書,還未到回歸之時。”


    趙大勳立時便笑了,“季頭家還知道沒有文書?要我說您這些時日已眷戀香閣,早不知宇國為何所了吧!”對季牧悶頭花香海這事,趙大勳早就不爽了,一看當下情景,一股腦兒都噴了出來。


    “趙將軍,季某是欽命使,要複命的是我,至於其他人何時歸去都無妨。”


    趙大勳眯起眼睛,看著季牧就像一個陌生人,我一心護你周全,你現在卻說想回趁早?“季頭家果真是商人本色啊!你之性命是金貴,但趙某歸去並非無有可言!”


    “要言,就言大頭瘟!”


    此言一出,滿場之人互相睨目,一個個都流露出多多少少的不可思議。這件事百香國在壓,此來之人也已達成默契,擔心季牧有什麽異動。可讓人驚詫的是,即便每日沉浸在花香海,從他口氣中卻好像一切盡知。


    “大頭瘟”是宇國的叫法,在宇國是一種比較常見的瘟疫,致病因素是風熱毒,溫暖多風的春季及應寒反溫的冬季最容易成為大頭瘟的溫床,且有很強的傳染性。之所以叫大頭瘟,因為此病的反應幾乎都在頭部,感染的人頭麵紅腫、舌赤苔黃、咽喉腫痛,嚴重者麵龐潰爛,惡化之後呼吸難繼直至死亡。


    曆史上宇國因為此瘟無數人喪命,以當時的條件隻能等待炙熱夏時瘟疫自動退散,但是後來宇國研發出來良方。所以大頭瘟在宇國再發生時,致死率微乎其微,相比天花鼠疫這等重瘟,大頭瘟在宇國完全不至於引起恐慌。


    但對百香國來說就不一樣了,這是一個藥材極度匱乏的國度,每當大頭瘟泛濫,他們便將病人集中起來任其死去。與此同時,百香國會派出重兵搜尋患病的人,而這些人的形跡永遠不會被知曉。


    根據曆史的規律,十年左右會有一場大頭瘟,持續最多不超過三個月,於是乎這便成了百香王室必備的素質,如何對付大頭瘟自有一套成熟的手段。


    趙大勳等人本是在等這場瘟疫過去,再與季牧商量回歸之事,但不曾想此事完全沒有兜住。


    “此有一封信,希望將軍能帶回宇國,至於複命之事,季牧在外多不由己,懇切將軍美言幾句了。”


    趙大勳隻看了那封麵幾字,uu看書 ww.uukashu目光便立時柔和起來,“季頭家,我此行的使命是護衛,與你考量不同,有些話說得多了。”


    季牧看向眾人,“這一屋之內的各位都是故土之人,我等之間何須多言,季牧必定不辱使命,但這場瘟疫希望大家同懷視之。”


    這一句同懷視之令人側目,這季牧是要跨越千裏海疆,商人看大商,而大商之上還有更大,可即便享三生之命、懷永世之思,又有哪個人說得出什麽是最大呢?


    “但這裏已沒有季頭家的場子,時日越久越是為人所欺,一同歸去不又是下一個篇章嗎?”


    季牧搖頭笑了笑,“人在場子就在,就像將軍行船,號子響是要讓對方識趣,對方如若不識,刀槍劍戟、火炮厚盾早已備好。”


    季牧這話音乍落,一直負責鋪麵的王笛快步走了進來。


    “東家,都安排好了。”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商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酒時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酒時衣並收藏天下商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