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富此人我並不熟,但他不能白死,不管是商界還是學界,他都有一席之地。既如此,搞點動靜又算什麽?”


    “何來的白死不白死?”


    “早些年我就說,你不能光畫自己看到的,得畫點讓別人想象的。現在我算是明白了,是你這家夥自己就完全沒有想象空間啊!”


    “嶽季!”竇大元立時一拍桌子,怒喝而出。


    “好了好了,我們繼續說韓富。”嶽煙客把猛吐一口煙,吹得竇大元一陣雲裏霧裏,“韓富之死既是一筆無頭賬,也是一道萬丈崖,既然有人敢撥逆鱗,憑什麽就不能龍蛇怪走?”


    竇大元滿臉嫌棄掃著一團團煙霧,“怎聽你說來,那韓富還是被人設計了?”


    嶽煙客什麽都沒說隻是停頓了一個刹那,竇大元自己反而怔了起來,他心知有些東西有些事沒有證據誰也敢說,可要是心裏察到了那一刻卻又比言辭道出更讓人震顫。


    禦學畢竟高高在上,韓富之死隻是一場聽聞罷了,一個從年紀看本就行將入木的人並未引起禦學多大的注意,更何況那件事全然沒有後續,最初與終結仿佛就是一個時辰的事,再無任何風浪。


    “從前人們都說商不用學,但看看近二三十年的九州商界,勃發的一批人很多都有太學的底子,所以這個韓富他至少要歸屬學界。而既然是學界的事,子昂有氣不能舒,何至於你大掌事如此大動肝火?”


    “此事如果鬧大,你就不擔心子昂的前程?禦江苑是他帶的頭,一旦大都問責,他除了保禦學還有什麽招數?畢竟那些有逆之辭,都是他們搞出來的啊!”


    嶽煙客微微搖頭,“首先事情已經鬧大,一切都看大都的考量,其次,學界有火才能讓大都去找火源。有關禦學,隻要有你在這撐著,所謂的漩渦也隻是看上去的漩渦。”


    看著此時的嶽煙客,竇大元有一種嶽子昂突然漲了三十歲的感覺,果真是一家人啊,連情態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就是一個韓富嗎?為什麽要這麽極端?”


    嶽煙客突然昂起頭來,雖然他雙目空洞,卻讓竇大元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直直盯著自己,“天大地大,人命是大,這不是亂世的草菅人命,而是一位活生生的老院長被烈火焚身。同為學便是著同袍,他韓富任何死因都可釋懷,惟獨除了一界的狂妄!”


    “老嶽,你是不是太誇張了?”竇大元深深皺眉。


    “你是說,同袍誇張嗎?”


    “不……”


    “那是什麽誇張?”


    竇大元沉了又沉,話鋒一轉道:“可那般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言辭,你就沒點想法?”


    “我管這件事,叫做順理成章。”


    “什麽?”


    “如果沒有錢財,豈不就成了學界自行發難?就像你的名畫,有一些不也是交了定金的嘛!”


    “你閉嘴!”


    嶽煙客微笑出來,“我倒是覺得,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動靜不如就再大點,反正禦學太學都拿了滄瀾的錢。”


    “你他……還想拉我下水?!”


    “你這個下水就很應景,沒錯,就是去探探滄瀾的水。”


    “嶽季,你難道就沒覺得,事情至今學界商界已經混為一談了?”


    嶽煙客一攤手,“牛羊的糞成了麥田的肥,人吃得飽再去經營牛羊,這一談那一談,最後不都是一談嗎?”


    竇大元已經沒心思去繞這些,問了一句與見嶽子昂時一模一樣的問題:“你到底想幹什麽?”


    “聲勢還不夠,你不能讓子昂孤身奮戰,剪得了葉去不了根,禦學的態度至關重要。如果讓大都以為這隻是文學院和藝學院的喧嘩之舉,那才是真正的複雜,事情一旦要以時日而計,那便意味著無盡的變數和我們所不知的種種調和。”


    竇大元幾欲崩潰,他請來嶽煙客本來是想讓他看看他的這位侄兒是何等的叛逆與失體,這下可好,隻覺得變成了二人的連環套,臨到最後還把壓力都推給了自己,豈有此理!


    可一看向嶽煙客的時候,竇大元內心的動蕩不由自主就會息落幾分,有的時候盲人才是天底下最透徹的人,他們什麽都看不到,同時又會看到無數慧眼都看不到的地方。


    這也增添了嶽煙客的神秘。


    他不隻是文魁,不隻是煙客,也不隻是盲人,人就怕疊加,因為疊加往往就意味著一重又一重的麵紗。


    “禦學出麵,你是想把九大學院都搬到禦江苑,還是一同拜祭橡樹山?”


    嶽煙客搖搖頭,“事情很簡單。”


    竇大元笑了出來,“你伯侄二人如此綢繆,卻告訴我事情簡單?”


    “隻要你出麵。”


    霎時間,竇大元神色如冰,手掌探了又探,桌上卻無茶盞。


    ……


    鸞南的客棧裏,uu看書w.uukanshu 季牧第一次見到了白紀堂。


    這個稻香園的話事人,季牧六七年前便已知曉,楚南溪的前期做得不錯,不過眼前人如此的音笑,歸根到底還是在於六色米的聲名遠播。


    稻香園選了一個最利於招牌宣揚之地,讓這老字的招牌再一次響亮,他們靠的是六色米,但最大的盈利仍在固有的米行。當貼滿稻香園標簽的六色米響亮天下之後,對號子裏的尋常稻米是一場從未有過的提振。


    稻香園這個行當,最大的抱負不過是稱霸天下的米行,現今更確切地說,是壓過金穀行!


    白紀堂看到季牧的瞬間五味雜陳,這個人曾經親手把金穀行推上王座,而今又要親手拆毀,去抬另一道輦。


    生意就是生意,這六個字在白紀堂心裏從未如此明切,世間最為永恒的東西就是利益。


    白紀堂的心裏做好萬千與米有關的應答,稻香園日後的動作更是無比熟稔,他自問不管與季牧怎麽談,事情都不會出了所料的大格,甚至於很多“扶搖之事”已在內心蠢蠢而動。


    可奇詭的是,自打見麵之後,這個人根本不想和自己聊米,諸多的準備連個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在扯什麽?


    漁場!


    白紀堂就覺得自己進錯了場子。


    你和米商聊漁場,首先要知道——


    在滄瀾商界,米商最怕的就是魚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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