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大都雖夾在殷雍棠陶四州之間,但所占的土地很大,周邊有三百裏帝畿拱佑,這些帝畿之中東西南北皆有三城。細看去每三城都呈犄角之勢,將十二城整體來看更會發現大有門道,層疊錯落之間說是某種陣法也不為過。


    大都有嚴密的城牆,隻有東西南北四口和宇平、宇升兩個皇室專用通道,所以大都的城郊與這座城有著鮮明的區隔。


    所謂的九曲鸞園,便在大都北十裏,地勢平坦。“九曲”指的是惟一一條穿流大都的小河九曲河,此河最寬的地方有二十多丈,但水最深的地方也就剛剛及腰。


    九曲河別說與滄瀾的大江大河比,它的水量連個差不多的湖都比不了,上麵也無法行船,摸魚抓蝦剛剛好。但這畢竟是內陸難得的一道水景,又沾了穿流大都的光,於是乎,九曲鸞園便誕生了。


    說起來這些園子建了已有五六百年,有些像流蘇城的雙流角,每到一個拐彎的地方便起一個園子。最大的占地足有十畝,小的也有三畝,一共九個。


    “季頭家,鸞園當年還是有些名氣,但隨著九州越來越興盛,平民尚且挑剔更不要說大都的人了,出行也不會來這裏,漸漸就破敗了。”


    說話的是蘇胥,他是陶州人,九曲河以雪州冰原為源頭,恰好流過陶州。


    季牧點點頭,不用蘇胥說也能感受到濃濃的奚落之感,還好這些都是高籬笆圍起來的園子,要都是建築的話觀感不知會有多差,可能這也是不曾修繕的原因。


    “這些年裏,九曲河惟一的用處就是被大都的人用來看氣候。”


    “看氣候?”


    “每年入冬前,大都的人都會在城裏量水位,據說能預知一年旱澇。要我說都是閑的,那些年雲州大旱,也沒聽他們提前傳出過什麽聲。”


    季牧笑了笑,“畢竟是惟一流過大都的水,用它做點文章很正常。”


    蘇胥道:“不過有人能把這裏租下來也是厲害得緊呢,別的不說這裏可是離大都最近的園子,這一年的花費好生了得。”


    “租金不用我們愁,可既然要在這裏搭場子,總不能這麽破破爛爛,這裏要花的才是大頭。”


    蘇胥一怔,“這九個園子可以隨便改造?”


    季牧點點頭不再多言,二人坐著馬車,沿著河畔完整走了一個來回。


    “蘇老有何想法?”


    “九個園子要搭九個場子,問題是園子與園子之間離得太遠,就算在兩個園子之間開設馬車,仍然很難把人氣攏起來。除非是沿岸全部起來鋪子,像珠聯鋪那樣讓人邊走邊逛。”


    季牧道:“這個場子是為了在大都火起來,大都人是九州最挑剔的人,他們什麽沒見過,想要隻用獵奇這一個法子,他們可未必肯走。”


    “那倒也是,大都人金貴又矯情。”


    “蘇老,既然這河上無法行船,我想的是如果在兩個園子之間搭一道筆直的橋,那逛過全部九個園子也隻需要半個多時辰。”


    蘇胥先是眼睛一亮,而後又沉凝下來,“可是橋太窄了,一旦有了橋,人人都要走橋,照樣流通不順。”


    季牧也沉默下來,蘇胥皺眉望著此地,忽然憂心更重了起來,“這個場子斷斷續續,作為商業來用並不理想。季頭家,反正時間還有,倒不如另謀他處。”


    “這確實不是個好場子,但這是能找到離大都最近的場子,就憑這一點便無需再找別處。而且這九個園子相互獨立,也當另有用處。”


    蘇胥點頭道:“既如此,那便隻能從橋上想辦法了,若建九丈寬的石橋,足夠八輛馬車並行,此一來就可徹底解決問題。天底下最會造橋的都在你們梅郡梅橋城,我見過最寬的石橋是六丈,不知這些大工匠人能否實現了。”


    季牧沉吟一瞬,如果真能有九丈石橋,那石橋本身就比街道還寬,在石橋上便大有文章可做,何必馬蹄噠噠平白又壞了“水上的場子”?


    在此研究了兩日,把九個園子的特點大概掌握,季牧差不多心裏有數了。雲州的園藝界,也是一個號子把持,名叫“摹園閣”,當初建頤山宮雇的便是這套班底。九州遊誌的時候,這號子雖在雲州沒什麽可賺,但廣受各州邀約,一時間名聲也是盛得緊。


    請來這個號子,隻需各園指向精髓,事情便當無虞。而後便是梅橋城的事了,季牧分別寫信給梅笑和花野眉這兩個梅郡人,想辦法尋一尋九丈石橋的路子。


    蘇胥看著季牧,這千年之期各界到底是何舉動還無有絲毫風聲,而這人居然剛過了年節就開始了操辦,仿佛心已有定。不難想象,這一定又是一道大把式,絕非什麽貢品堂南浦貢集可比,看這樣子最少也要是頤山宮那種級別的轟動!


    十月初八,uu看書 ww.uuansh.co 滿打滿算還有十個月,這一年各行各界都有什麽玩法,著實很讓人期待。


    “蘇老,我已許久不曾見過文頭家,可否幫忙帶個話,讓我二人鸞園一敘?”


    蘇胥暗暗眯眼,“季頭家也大略知道文頭家的脾性,你若去他馬車,應當事半功倍,邀他來到此地……”


    “有些事還是在鸞園說比較好。”


    蘇胥一沉,“我到陶州盡量一試。”


    “有勞了。”


    蘇胥走後,季牧一人立在九曲河畔,眼下冰河未開,天地滿是蕭索。


    一塊岸邊的大石上,季牧坐了下來。


    事情有些被趕著的感覺,但千年之期是事實,南袍子歌給的場子又不能不要。計劃有變,但季牧一直在想著如何不被打亂計劃。當看到這九個園子的時候,季牧的心裏突然閃了靈光。


    在最重要的場合讓自己光芒萬丈,要比籌謀萬千再找場合效果來得更加驚人。或許三年或許五年,當一切走向圓滿,卻又缺了一個至高的舞台。


    季牧同時也心生感慨,他變得越來越謹慎了,當爹娘越來越老、當初雲淩雲越來越大,他發現當年那闖鹽鐵古道的心氣竟然讓自己陌生,好似這是一個人生必然的軌跡。


    過了一會他站了起來,既然這一步遲早要踏出,那不如就擺在一個明得不能再明的台麵上——


    一決雌雄!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商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酒時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酒時衣並收藏天下商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