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長久的冷寂。


    天元倒是一片坦然,坐不住的是滄瀾,之前那副會剛剛說過“量”的事情,現在要出方案,當然是量上占優的人更有發言權,畢竟關乎更大的利益。


    可蒙梟不開口,人們都多少睨著蒙卿湖,但蒙卿湖畢竟是小輩,尋常事情作為天下魚倉的話事人還能講講,現在父親都來了自然輪不到自己多說。


    漸漸地,天元人流露出明顯的不快,虞夢韜按著手杖一起一落,雖然聲音不大但顯然是很不耐煩了,文岐抱著手臂向後一靠。而那駱天一顯得比所有人都沉定,他坐在虞夢韜的旁邊,神態不疾不徐、目光不緩不驟。


    易九昊瞅著這場子,更加不會說話,季牧兩邊都不看,不時抓起茶盞喝幾口茶。


    終於又終於,金穀行的頭家瀾州的劉鳴喜開口了,“劉某的話隻代表自己一人,大都將遊誌交由商界運營乃是必然,問題在於分配上,主動取利大都非明智之舉,既然那邊也有方案,劉某看來應讓大都覺出商界的低姿態。”


    這話說完,滄瀾便再沒一個出聲的了。


    “遊誌本就是商界重金打造,若如此一來,豈不成了連運營也要求犒賞。”文岐這種人哪裏能說出來個痛癢來,但這話說得很講究,不能讓天元覺得順了滄瀾的意,又不能讓滄瀾覺得真刀明槍對著幹,隻是順著往下卻不講什麽結論。


    這一來,繡球又拋給了滄瀾那邊。


    原本天元滄瀾聚到一起談事情就是你藏我躲,都從話裏找話,這麽多年效率就沒高過。這一次更加不同,這樣的場合頭一次有了一個外州大商,而且還坐在那主位上一副評判的架勢,說話更加謹慎。


    天元滄瀾加西北,九州商界第一次如此聚。


    劉鳴喜一看各個還是不動聲色,隻好硬著頭皮接文岐的話,“運營乃是一筆大費用,具體到各處遊誌複雜程度難以估量,劉某以為,事情應有一個總體之分,我等雙方以這個整體分成統籌各大遊誌。”


    劉鳴喜這話有幾分道理,且說到了一個關鍵的東西——


    分成。


    因為隻有分成,才能把事情一刀切開,給大都固定的收入,商界再自行分配。說白了一邊是商會一邊是商幫,都是自己內部的事,怎麽分並不複雜。


    季牧微微點頭,可說來也是奇怪,季牧這一點頭,所有人的目光都迎了上去。


    “季頭家是何意?”劉鳴喜有點盯不住了,這場子一句話三滴汗,一個個都是老狐狸,誰也不知道到底在盤算著什麽。


    “劉頭家不妨繼續說說,什麽是總體之分?又如何來做統籌?”


    劉鳴喜咂了咂嘴,滄瀾之人都是暗暗沉目,讓你坐那可不是牽線搭橋的,你得說話啊!天元這邊反而一身輕,多說就要多解釋,駱天一挪了挪身,微一轉的時候瞥了一眼文岐。


    劉鳴喜沉默一瞬,“所謂總體之分,便是在總利上拿一個比例,統籌便是這個份額由我等雙方來調配,這樣不止保證每處都有營收,也能依據具體情形加以管控。”


    “那劉頭家覺得,這個分成,商界拿幾大都拿幾,最為合適呢?”


    季牧這一問,劉鳴喜是愣死不再說話了,因為真正要談的就是這裏,雙方最在乎的、對千百商最重要的也在這裏,如何拿捏,他一個副會豈敢妄言?


    而且自始至終,虞夢韜和蒙梟還沒說話呢,這個分成的影響難以估量,多一成少一成可不是床單變褥單,那有可能是棉被變單被。為了這九州遊誌,家家都在掏積蓄,這分成從哪砍是一條要命的線,更要命的是,現在誰也不知道大都是怎樣的一個方案。


    季牧早已看出來了,這哪裏是洽談的場子,若非大家都是體麵人,把天元滄瀾的內心外化了,那就是一個先吹胡子再瞪眼,而後斧子榔頭一起上了。祖上積怨太深,看對方都是實打實的不順眼,加上最近拱起的火,場麵越發之尷尬。


    季牧道:“別的暫且不提,不知各位頭家對分成有什麽異議?”


    滿場靜默,季牧又道:“既如此,那咱後續就往分成上聊。”


    正當人們以為季牧既然起了頭,總該自己先說個幾幾成的時候,季牧卻對著門那一喊,“上筆墨!”


    片刻之後,每個人麵前一張紙一支筆一台硯,“幾成如果不便多說,就請各位頭家寫下來,季某在此予以公示。”


    眾人麵麵相覷,連天元滄瀾雙方都看了對方幾眼,好啊!你這是主持來了!要是從頭到尾就知道穿線,uu看書 ww.uknshu 把你抬到那裏又有何用?!


    坐在最尾巴地方的易九昊有點想笑,一幫老狐疑遇見了裝傻的犢子,任你張牙舞爪就是沒個準屁,再者說了,你們這狐狸大隊又不是鐵板一塊,誰怕誰呢。


    蒙梟不幹了,看也不看那筆墨,“季頭家既是商界所認的奪魁之人,焉能一句定數不講?若是全盤拋在我手,這所謂的魁之領從何而來?”


    季牧神色如常,“蒙頭家,並非季某心無主見,實在是要照顧大家的利益,不便多說。”


    蒙梟冷笑一聲,“是不便多說還是故意不說呢?”


    季牧微微一笑,“巨石陣與其餘遊誌都不同,說起來雲商的錢就花在了一條路上,這路還不是石板路,它隻是沙石路。您說我就一個倒騰沙子的人,如何與各位累金落玉、拓湖開河的頭家們相比?雲州花的本來就不多,這分成啊,連一成都是可以接受的。”


    此話一出,滿場都動蕩了起來!


    一成也敢說?那是要了天元滄瀾的親命啊!這些大頭家或許還能抗住,手底下那些花了許多錢的中小商讓人家怎麽活?難不成回過頭來再貼補他們?這他娘的成了反麵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所以說,我是來沾光的。”


    這一下子把人們懟得一時不知道該說啥,你既然來是沾光,那幹嘛坐在那個位置?


    轉念一想,他為啥坐在那,一個個心裏沒點數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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