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九年的隆冬,商界的動靜又不一樣了。


    季牧什麽都沒做,但這風聲已然不對,看別人的反應就知道了。


    就好比看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八成就是到了大都,看一個個懶懶散散一口茶吹三巡,不用想都知道是到了流蘇城。


    這段時間,來找季牧的人越來越多。


    一個個講了不少風言風語,信誓旦旦必為真卻又拿不出什麽真正讓人信服的話。季牧心知都是雲州的老夥計了,這一個個都是來給自己提醒來了,季牧在雪夜城一住就是半年多,雲州那邊也忐忑了起來。


    施如雪至今不明白,為什麽唐小勺見到季牧就是一副被老師罰站的樣子,這家夥也二十大幾了,小虎牙、大腦門,一看就是個門清的人。大場合倒是兜得住,一到了私底下便是一堆小動作,好像先天就欠季牧多少錢似的。


    “坐呀!你還讓我說幾遍?”


    “哦哦!”唐小勺撓撓頭,沒到椅子邊就要落屁股,差點背摔過去。


    別人都不曉得,但唐小勺心裏明白,在他看來季牧是財神爺、是聚寶盆,這一點都不誇張,想想十年前他隻是一個做糖人糖葫蘆的“孩子王”,引來無數樂嗬,手上沒啥可得。


    可那夜之後,他按照季牧的招兒,一點都未做改變,不到十年時間就成了雪州僅次於冰封閣的號子!不過這個“僅次”有些水分,雪州誰敢和冰封閣比,但除卻冰封閣在其他號子麵前,糖糖堂確實是明顯領先的那一家。


    當年的他隻有十七歲,現在也隻有二十六歲,不是一個看透風看穿雨的磨礪之人,甚至不曉得何為閱曆,他隻覺得季牧就是上蒼派下來讓他暴富的人,所以他看季牧能正常嘛!


    唐小勺是個無人來養的孤兒,四歲就跟著一個糖人師傅在寒冰天地賣貨,糖人師傅最離不開的兩樣東西就是糖和勺子,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沒過兩年糖人師傅去世了,唐小勺推不動那輛糖人車,就用糖稀做起來糖葫蘆,每天小臉蛋凍得比糖葫蘆還紅。


    所以從前的他心思活絡,因為他沒有絲毫安全感,他要攢東西要費腦子,這天底下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但現在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早已煙消雲散,他知道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隻要跟定季牧,走出來的就是不敗金身!


    “小勺,咱都相識這麽多年了,你就不要總這麽拘謹了。”


    “嗯!”唐小勺隻是重重點頭,多了的話卻不說。


    “喝茶。”


    “好。”


    “你倒是動呀。”


    嘿嘿嘿嘿,唐小勺終於自如了幾分,見他搓了搓手,從袖子裏拿出一張油紙裹著一物,小心翼翼將其翻開。季牧一看,上麵躺著一個糖人兒,是一個光頭小孩捂著肚皮大笑的模樣,“這是……”


    “小初雲快要抓周了,您要是不嫌棄把它也放進去,抓到糖人兒又甜又喜,這輩子都是個樂嗬的家夥!”唐小勺笑著上前,“這個糖是我自己調的,絕不沾手更不會化,您就放心吧!”


    季牧雙手接過,“謝啦,你小子有心,我也希望初雲會抓它。”


    “甜一點總是沒錯的。”唐小勺嘿嘿一笑,“那我就先回去啦。”


    季牧卻道:“當年你小子在牆角堵我,別以為我不記得了。”


    唐小勺眼睛一轉,“我可是很感激那次的安排呢!”


    季牧笑道:“坐下來,我們聊點事情。”


    “好嘞。”


    “你這些年做得很厲害,也看得出來你並未局限在糖人和糖葫蘆這些貨品上。”


    唐小勺點點頭,“糖可以變成任何樣子,糖人其實是裏麵的小家子,隻是提供一個形貌而已,糖葫蘆就更不用說了。我覺得糖可為的地方實在太多,比如它和穀物在一起就是飴糖,煮了之後再調解就是冰糖,和堅果混在一起叫什麽糖都成。”


    季牧點頭一笑,“後麵的你都想清楚了,可是你的糖是怎麽來的?”


    “從糖廠買呀。”唐小勺忙道,“他們提供原料賣給各家,然後各自加工,出來的貨什麽都有。”


    話到這裏,唐小勺忽然耳朵一動,隱約之間明白了幾分。


    “小勺,糖和鹽的區別在於,沒有鹽人們沒法活,但活得好了人們就會想要糖。天下大商玉布魚米肉、煙酒木陶茶,其實,糖也是大類。”


    “糖是大類。”唐小勺喉嚨咕嚕一下子,別的不說,自個這行當能比肩天下重貨,那簡直是做夢都未有過的一次攀升。天底下玉商布商魚商米商、酒商茶商木商陶商,當有一日成為一個人皆篤定的“糖商”,那這姿態可就不得了了!


    “但九州遍處都有糖,糖商是最散的一支,天下各州的糖都不一樣,但這恰恰也是機會,u看書 ww.uukansh 把這一行當做到極致便是一位不世出的大商,你可有此想法?”


    “有啊有啊!”唐小勺急忙道,“可、可是,這哪能說極致就極致。”


    “首先你要拿住雪州的糖,同時改變坊子的意向,從前的糖品一直要做,但要把大工夫花在得以普遍九州的糖品。如此一來出去的才是重貨,而不是糖人糖葫蘆這些讓人一眼定死的東西。”


    “這些我都明白,但製糖法子眾多,走出去也要碰到外州的糖,真要搏殺起來未必搞得動人家呢。”


    “你就差一句外州能不能靠我吧。”


    唐小勺嘿嘿嘿嘿笑個不停,“這事是您提出來的,天底下最好的辦法都在您這。”說話之間,唐小勺站了起來,“季頭家請放心,小勺這裏出不了分毫差池,隻有和糖一起長大的人才最懂糖!你搭路子我搞事情,再散也能給他拾掇起來!”


    這架勢還挺唬人,季牧笑道:“你先把雪州的糖廠收拾好了,後麵最起碼雲州賀州的都有辦法,但是你一定得拿出貨來,能不能走得更凶,還得看這裏。”


    “我那糖人師傅乃是糖界不二的大把式,他老人家的秘方我都存著呢,這要是搞起來,九州從未見過的糖給它玩個遍!這裏頭的花樣,我自己都眼花!”


    季牧瞅著這家夥,別的不說,他自個兒都快開出花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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