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姑娘,把雲季合這些東家擰成一股繩,當然是因為東家的威信。但自打雲季合成立那天,管某這些人素來勠力以行,事事開誠布公絕不徇私,這裏麵離不開眾人的功勞。”


    “您錯意了,此間隻是商議,並非一定要您做什麽,您若覺得不妥便就此打住。”


    “可是頭家們有什麽驚怪舉動,讓東家察覺到了?”


    “不不,您說的哪裏話,此事當真是純粹收益的考量,無有任何其他事。”


    這樣一說,管清的眉頭皺得更大了,“雲季合百商,家家都有發跡之地,那裏的一間間工坊乃是立命之本,原料聚於此、成品出於此,雲季合是業,但此地是基!現在讓大夥把坊子搬到西部,豈不是讓一個個背井離鄉?”


    季妍忙道:“您太言重了,在西部起坊子,六合酥它還是六合酥,平步軒還是平步軒,隻是換一個地方,工藝和班底絲毫不變,此為以基起業、基業相扶。”


    管清暗暗一詫,心說這口齒還挺隨你那兄長,但這事門都沒有,它已經變味了。


    “妍姑娘,拿我六合坊來說,現今有四成的貨供給雲州各座雲季合,更多的還是要放在各郡的門店,其他商家也大抵如此。於我等而言,通貨需以坊子為中心加以調度。你且站在我們的角度來想,把所有的坊子聚集到西部,意味著我們要走上近千裏把原料運到西部,再走近千裏把成品運出來,你剛剛說出於收益的考量,管某人倒是好奇,這多此一舉的巨大成本算什麽利益?”


    季妍麵不改色,“管頭家,多此一舉的同時可以減少多舉。現在雲州的運輸基本是雲盛通來做,雲盛通對雲季合的運輸,這裏麵的費用是算在我哥的抽成之中。現今雲州各大商號,自己號子的店鋪供貨都需單獨雇傭雲盛通,這裏麵的賬我可以給您算算。”


    “拿您的六合坊來說,每年要支付雲盛通五十龜背,六合坊獨立店鋪加上雲季合的利潤,每年在五百龜背上下,當然未來雲季合會越建越多,利潤還將攀升。”


    “你此舉就是為了讓我省下這五十龜背?”管清皺眉道。


    “全部省下是不可能的。”季妍微微搖頭,“我哥也不可能答應讓雲盛通不花錢為百商單獨的鋪子運貨,這些畢竟不屬於雲季合的範疇。”


    “妍姑娘,能省還是不能省,省又是省多少,你還是別賣關子了。”管清沉道,他發現這小姑娘的話,時而真實透徹時而又飄渺難測,這就是所謂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季妍並不著急,徐徐道:“我再給您舉一下大西原的例子,除了雲州,現在雪州、雍州、賀州、棠州都有鋪子,但雲盛通每年隻能拿走不到六百龜背的毛利潤,這又是為什麽?”


    不等管清開口,季妍語速加快了起來,“因為大西原的貨隻有一個地方產,雲盛通的馬車指哪打哪,甚至雲盛通可以自己調配時間把握進度。但雲州百商遍布雲州,雲盛通根本無法係統調配,他們隻能專項對專項,抽出人手為某一家單獨運貨,雇傭的價格自然高出很多。”


    管清沉道:“所以,把百商全攏到你們西部,一起走大西原的路子?”


    “工坊設在西部,雲盛通的商隊便不需要分具體商號,而隻需要分郡,從一百多種調配變成九種。一支商隊攜一個郡的貨,是一郡商家共同雇傭雲盛通,價格豈能還是從前一般?”


    “而且,立命之本您根本無需擔心,坊子的好處是它永遠在幕後,沒有人買一盒六合酥先要去看看坊子在哪裏。天下人吃的是招牌、是手藝,把商家攏到一處,不管何處,才是更多的盈利之舉!”


    前前後後、循序漸進,從運輸到口碑,管清聽著聽著竟覺得從前有些思慮是先入為主了,在不影響銷量的前提下,誰不想省下動輒幾十的龜背?


    “管頭家,我打小便在雲季合晃悠,自問對這一套運作有些心得。雲季合在配貨上一直存在問題,一百家貨有一百個出口,旺季貨不盈、淡季接連出,這影響的是我們所有人的收益。”


    “而一旦所有的貨從一處發,意味著我們可以從源頭把控貨量,可以在一夜之間打造齊備完善的雲季合。我哥不僅要在外州設立雲季合,雲州內部的數量也會與日俱增,屆時您的貨放在雲季合的絕對不止四成。更何況,雲季合在大量走向外州時,我們將失掉很多先天條件,惟有自身越來越硬、體係越來越成熟,才能無往而不利!”


    管清沉吟下來,一件他從未想過甚至也不敢想的事,用上背井離鄉這種詞的事,經這眼前人一番言辭,渾然不知是豁然還是惑然。


    最起碼,他不會輕易否定了。uu看書.uanhu


    而隨後,季妍的話就更坦白了,“若是將此事直接召開頭家大會,恐怕話連一半都沒說,各頭家就要氣的砸場子了。雲季合是我哥的構想,但初創是與您攜手,您在頭家們之中的話語權不亞於我哥,所以才先行與您商議,您在深思熟慮之後若覺可行,希望可以與各頭家私下溝通一番。”


    管清點點頭,“此事我需再想想,這可是東家的意思?他為何不出麵?”


    “當然,是我哥的意思。”季妍忙道,“您也知道,我哥他比前些還忙,這個貢肉的背後還不知藏著什麽鋒芒,而且棠陶兩州的雲季合張羅了快有一月,馬上麵臨開業,兩州商界很多事情都需打點。”


    對雲季合的頭家們來說,這位東家的威望來自於流入口袋的真金白銀,如果季牧隻顧著大西原哪裏會有今日整齊一心的局麵。從西部到九雲郡,從九雲郡到九郡再從九郡到雲都,雲都之後,是棠陶瀾賀四州的拓進,雲季合每前進一步,對許多商號來說如同登了一個階梯。


    當季妍說到季牧為此而勞碌之時,管清一時也有些五味雜陳。也是這時,他忽然想到陪韓富去天香堂的場景,那天當真是奇了個大葩,啼笑皆非也好、尷尬無措也罷,歸根到底,名師出高徒,有實力的人才會發現培養出有實力的人。


    不知季妍這話有心無心,一下子讓管清覺得此事是該好好上上心。


    這對兄妹,都不簡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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