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二月十五。


    雲都雲上居。


    若有一雙俯望天地的眼睛,恐怕也要被眼前的陣仗所驚到。


    它甚至讓人覺得能入此席是一種榮幸,因為左顧右盼要麽是雲州響當當的人物,要麽是神神秘秘的人物。


    況且此為行宮之功,任何能在此間獻一份力都是日後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而當下的陣容,卻也值得大書特書。


    如果不是行宮、不是季牧,你很難想象這些人能坐在一起。


    太學四大院長,工學魯吉、文學杜集、商學韓富、藝學步千古盡皆在列,這裏麵一是州府的調度,太學在雲州意義非凡,從師到生能人無數,二來即便沒有州府涉足,他們也會看足季牧的麵子。


    風雲殿六人同台,連嶽子昂也受到太學的傳喚,馬不停蹄趕到雲州。這六人可不隻是風雲殿這麽簡單,吳淩秋司營雲碭山長生玉,又有天匠刻璽的背景,備受州府器重,他的旁邊,還坐著欒千樹。


    再看那商人陣營,季妍、季飛統納雲季合來議,在雲季合極具威望的管清帶著濟良材這個建材大商同來,雲盛通的郭二虎、花間集的花野眉、童錦坊的童守禮乃至雲都各大商號的頭家都位列其中,甚至於連當下正在雲都唱得火熱的蘇南戲肖硯來也來了。


    當這些人同時出現在麵前時,季牧有一種比雲季合初次大會時更為澎湃的感覺,從前他在想這些商人坐在一起還有走不通的路、拓不開的局?現在就讓人覺得這些人坐在一起,有什麽是雲州人搞不定的?


    與此同時,在座的人也在想,看啊,那個可是太學的掌事,那個可是州府的大權人,居然也來了!他旁邊那個可是九州天廊的策定人,不是說藝到深處不現形嗎?這算什麽,花間集和童錦坊這些年跟螞蚱似的一步蹦老遠,不是也來了?再者說了,和年號詩的文淵士、刻天璽的神匠人相比,至於那麽激動嗎?


    啊呦忘了,那個可是琳琅公子啊!咋還突然不神秘了呢!


    建一座行宮,所需乃是方方麵麵,季牧需要的是各界之人對此事的領會,這能從源頭上減少日後諸多差池。所以這樣規模的相聚,極有可能是整個行宮建造過程中的惟一一次。


    不過,在座之人各個都是略有愁容,從前覺得此事雖然複雜,但還跳不出所轄之疇。這段時間雲商內部也在思量,這行宮究竟會建在何處,可在聽到“頤山”二字後,完全變了光景,正如當下神情。


    頤山,是望雲山脈的一部分,和南邊的雲碭山相望,中間轄著雲西道。


    這得是多大的勇氣決心,多大的“魄力”才敢在山上建行宮?


    山上的東西為什麽貴?為什麽一碗麵要賣到山底下的四五倍?並非是商家有多黑,實在是因為,難啊!


    在山上建行宮,任何一塊都將麵臨數倍的困難。


    “聊此事前,季牧先說一句,此次雲州行宮無論何如,任何花費都由季牧承擔。在座諸位無需過多叨擾,隻願隨季牧一同奔赴。”


    這話一出,示著季牧的決心,但同時也讓人覺得踏實。


    “於頤山建宮,離不開三樣。一是起基,頤山比較陡峭,若是依山而起台階,陛下必然不適,所以希望太學魯掌事與工署吳大人共研拓路起基之法。陛下上頤山當開九路台梯,且要盡可能做到平緩。”


    魯吉微微眯眼,“季牧,你的意思是填石築基?緩化頤山的坡度?”


    “我能想到的隻有如此,但季牧不諳工學,若有其他妙法自然更好。”旋即季牧道:“其二,頤山建宮,從起屋、落院到裝飾、增容,乃是繁冗工程,此間若需任何材料還望各位竭力配合,一切以行宮為大。”


    各大商家紛紛點起頭來,“季頭家放心,有雲盛通連帶,一切必當及時!”


    隨後,季牧看向了吳淩秋和步千古,“頤山宮的建造,後備力量應該無虞,其具體之法還要多多仰仗二位。”


    吳淩秋一沉之時,步千古開了口,“季牧,如你所言一切無虞,我等也悉依山建宮,但山宮與山宮仍有區別。也就是說這座雲州行宮,它到底要呈現一個何種模樣?匠人造物必有其魂理,於我等而言亦是築基。”


    不得不說,步千古這一席話說到了最大的點子,也是在座多數之人關心的問題。相比各種操頓,最讓人牽念的還是那行宮的精髓意誌,要說放心這才是真正的放心,惟有此才能讓人看見勠力的價值。


    對於這一點,季牧當然心有成略,不然湊這個局豈不是讓人來看笑話?


    “依山建宮為九州所未有,uu看書ww.ukanshu 雲州浩渺為……”


    季牧話到一半,突然響起來紮耳的聲音,“未有不代表該有,這營工藝法豈是兒戲?要我說,你現在說不如不說,你若不說大家還有向往,可要是說了大家都覺得幹癟,你說這活是幹還是不幹?”


    這話說的也太通透了。


    換成任何一個人,季牧都要仔仔細細瞧瞧他,你是哪路神仙開口就兜底?但惟獨這人的話,季牧一個不字都說不出來。


    除了韓富,還能是誰。


    倒是魯吉為首的太學幫一下子有些掛不住,這就好比大家心神合一聊著晴空萬裏,突然間來了一股響屁,打眼一瞧,還是那個老狐狸!


    不說學子種種,反正在院長們之間,各個快是要煩死這個富大炮了。韓富韓富,一輩子沒見有多富,要是叫“韓堵”那真是無上之貼切,這貨總能在你火熱的時候狠狠來一桶冰水。


    在旁人看來就更加不可思議了,本是好好的暢敘,同來相商雲州行宮之大舉,一個個都無比坦誠。怎的聊來聊去那大金牙突插一杠,硬生生把處處都在明麵上的東西打入一片昏暗。


    誰都知道,季牧是他韓富的學生,可天底下哪有這樣的老師,一開口就讓學生下不來台?更過分的是,寥寥幾字就戳中了在座所有人。


    這等行事,也太粗糙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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