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園的門店裏。


    畢山平氣急敗壞,大西原也好、童錦坊也罷,想方設法找回場子這種事很正常,別說冰封閣幫忙,就算雲州州府來幹涉,他也能想得通受得了。


    他氣的是那琳琅公子也太不是個東西了,這一次請他為繡春園評鑒,足足花了一百龜背,哪有吃著這碗飯卻說那碗香的道理?出了這麽多錢,就隻能吃這碗飯,別人的看都不行!


    劉鴻英和肖硯來坐在一旁,也是心說欒千樹這作風令人不齒,戲可以對台唱,但不能一個角兒兩家輪,這可是做角兒的基本修養。


    不過肖硯來還是勸聲而出:“東家,那欒千樹未必就敢評點,此人名聲遍布九州,就此壞了聲名是大大劃不來,我等有契定在手,他要真敢亂來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娘的!牛氣什麽!”畢山平怒罵,“狗屁琳琅公子,給自己戴個高帽而已!說白了他與伶伎有何分別,臉上充高雅,見錢還不是跟個哈巴狗一樣!”


    劉鴻英憋住不語,看那肖硯來臉上已然是紅一陣白一陣。


    “哎呦!”畢山平一拍手,幡然醒悟一般,“大班頭,失言失言,都是為了錢,但那狗屁公子他還會搖尾巴,哈哈哈!”


    肖硯來重一喘氣正欲開口,劉鴻英趕忙岔開話,“畢頭家,萬一那冰雪台上真搞出什麽花樣來,繡春園這邊要如何應對呢?”


    畢山平眯了眯眼,“這哈巴狗,我會就此廢了他!”


    劉鴻英微微搖頭,“一個欒千樹不值得多說,在下說的是這雲州布市。”


    “哼!什麽童錦坊花間集,土雞瓦狗!不就是那大西原撐著嗎!六湖商會已有了正式答複,不出半月,滄瀾綢商就會來雲州。屆時,滄瀾綢商以綢蓋市,繡春園做繡品的獨家!”


    劉鴻英立時皺眉,“畢頭家,有綢才有繡呀,若是如此成行,刀柄豈不還是攥在人家手裏?”


    “嗨!”畢山平歎的陰陽怪氣,“有錢賺才是道理,刀柄在誰手如何計較得過來?要是按大公子的思量,天下隻有一把刀,攥在當今陛下手裏。”


    “畢頭家錯意了,雲州有其特殊……”


    劉鴻英話未說完,隻見一夥計火急火燎跑了進來,“東家,大事不好!那冰雪台子上,真的上了雲花布!”


    畢山平猝然站起,一時頭暈定了定神,“欒千樹這個挨千刀的!老子要讓他臭得狗都不聞!”


    “東家,這會台上的不隻是欒千樹!”


    “啊?”畢山平噔噔噔來到近前,“到底咋回事!是誰!”


    “是雲州一個金石商,秋知軒的頭家!”


    畢山平腦子一嗡,要是這樣的話,可比欒千樹搞事情嚴重得多了!


    “走!去看看!”


    冰雪台上,欒千樹立於副位,正中站著的赫然就是吳淩秋,其周邊分布著滿滿的娥皇影璧。


    “吳某不才,得此多影璧卻難盡其用、難會其神,半年多來也隻得山海雲霞三套演繹。琳琅公子品評天下物,早年便擺玉緣山驚歎天下,有幸與其相識共鑒娥皇影璧,借助雲花布之靈感,終得今日花舞鱗次。”


    娥皇影璧之所以會綻圖案,其原理並不複雜,其實就是一個“借光引光”的器具,與很多通透玉石折射光影是同一道理,隻是在影璧這裏發揚光大罷了。


    片刻之後,吳淩秋躬身擺放,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三百多塊娥皇影璧,共組一幅精妙畫麵。


    但見其內,花蕊綻放、花瓣紛舞,經人咀嚼之後腦中景象更是神也妙哉。好似一個大家閨秀,倩立塘邊,纖手飛弄,花開花謝花滿塘、花開花落花漫天。轉瞬,又像蓮棠曉露柳舟上、花枝花頭清漏中,如晨與夜的交映,似佳人在等歸人的那一麵窗紗,生長與飄零都是漫漫期許。


    此為第一重。


    不知不覺,台上圓盤上的紅布全部掀開,一件件雲花布垂落下來,此間有衣袍、有原布、有圍巾還有手帕。


    當娥皇影璧的光打在這些雲花布上,才是真正的震撼!


    之前多數皆是腦海中的想象,光落在布上,讓想象開始來到現實,誰都無法抓住剛剛的河塘仙女,但誰都可以擁有雲花布。


    平常的光,讓人隻能看到花,但在娥皇影璧的疊加之下,人們看到真正的織造之美。


    金紋在影璧之下,像剛剛盛開的迎春花,紅色在影璧之下,像一年最豔的芙蓉葵,似一麵放大的鏡子,將雲花布的工藝盡綻無餘!


    當第一重的娥皇影璧全麵疊摞之後,u看書 ww.便是想象與現實的最美交融,河塘仙女穿著雲花布的華麗衣裳,棧橋上的毯子,是鋪就的花瓣,也是雲花布的飛舞。那等待歸人的窗紗啊,那騎著白馬花鞍的錦繡青年,入了夢來。


    說起來,十裏鱗次真正了解雲花布的沒有幾個,隻知近來賀繡一片火熱。但看此布,原來雲州人自己就有如此絢爛之造詣!


    “梅郡花家,花本七十二集,花鳥蟲魚、龍鳳祥輝、山川江流、日月雲霞不一而足,以獨有織機織就雲州風采。吳某篤信琳琅公子妙言,鳳舞九天煌煌其羽、花蝶穿叢斕斕其翅,萬物不避萬妙之彩,華服加身雲州之幸。梅郡童錦坊,力襄雲州彩,萬匹雲花布,以饗雲州慕!”


    台下掌聲不絕,難怪有此排麵,難怪平亭搭台,雲州有此雲花布,何須人人羨賀綢?


    遠處的畢山平快要氣瘋了,明眼人都知道如果沒有欒千樹在側,誰會聽一個玉石頭家在這滔滔不絕。但問題是,欒千樹關於賀綢雲布什麽都不說,這兩者誰高誰下任人咀嚼,甚至根本無須分出高下。


    這裏頭最重要的是,經此“花舞鱗次”,整個雲都誰人人都記住了雲花布、記住了童錦坊。


    畢山平有氣無處發,還能不讓人家童錦坊在雲都亮貨不成?


    “大公子,這就是你說的雲州特殊之處?”


    劉鴻英微微搖頭,“這是真正的紮根,沒有一把鋒利的刀,連人家的皮都破不了。”


    “刀,就在路上!”


    “你看,要是自己攥著刀柄,還能讓它悠悠在路上晃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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