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是大西原的頭家,更是雲季合的東家,謠言若不能快些止息,雲季合在九雲城的新座必然大受影響,前期造勢都將變為徒勞。


    韓富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季牧剛離開九雲城他便找到了季業。


    季牧的交代還有韓富的威望,季業對韓富的要求無條件服從,不過韓富一開口還是把他給驚到了。


    “大掌櫃,先從西部給我調一萬顆羊頭過來,額心都用墨塗上黑點,九郡主城各一千顆,讓那個雲盛通加急運過來。”


    季業本不該多說,但實在是壓不下內心的好奇,“院長大人,謠言已然可怕,您這是要把它做實啊!”


    韓富點點頭,繼續往下深鑿,“讓雲盛通多來一些馬夫,四天後的辰時準時把羊頭堆在各個鋪子的門前。”


    此人若非韓富,季業一定會覺得季牧這是又著了人家的道,“院長大人,這下子要是傳開,大西原就真沒活路了啊!”


    韓富一沉,瞥了季業一眼,季業立時緘口低頭,“是是!我這就安排。”


    接下來這四天,季業急得團團轉,一邊擔心貨來得遲,一邊又有點怕真鬧出那個場子可如何是好。


    郭二虎這幾天也是茶飯不寧,親自盯著商隊向雲州九郡輸送羊頭,更是提前一宿跑到九雲城來找韓富。


    韓富抬頭一瞧這家夥氣勢洶洶一副討債的樣子,“韓老院長,這事季頭兒不開口,雲盛通的夥計一顆羊頭都不會卸!”


    “你算老幾,一邊兒去!”


    “嘿!”郭二虎一咧嘴,“貨在我手裏,你牛氣什麽!”


    “你雲盛通隻不過是個負責跑貨的號子,還敢扣貨?”


    “規矩我都懂,但這天底下除了爹娘就是我郭二虎對季頭兒最真心!季頭兒不開口的事,誰知道你們搞什麽幺蛾子,萬一有人幾百龜背收買了你,把謠言做實,別拿我們當傻子!”


    “你平時屁話也這麽多嗎!”


    “這是好話,就知道你聽不懂!”


    “郭二虎,大西原死了不耽誤你雲盛通,但是雲盛通要是敢扣貨,我保證明天也是你雲盛通的末日!”


    “老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要是沒季頭兒,別說雲盛通,我最多通通鼻涕!季頭兒大難當前,真以為我舍不得一個雲盛通?有季頭兒那腦子,早晚我們還要搞個宇盛通!你都這把歲數了,見利忘義、背信棄義、薄情寡義!”


    韓富眉毛一豎,“你到底是有腦子還是沒腦子!季牧要是不知道這件事,季業敢把羊頭運過來?”


    “你們花樣多,蠱惑了季業誰說得準!”


    麵對這貨,韓富都想拍腦門了,“你且上前來。”


    郭二虎擼了擼袖子,“我還怕你不成!”


    韓富聲音低了幾分,說了許久,郭二虎越聽眉頭越重,可聽到後來又不知不覺舒展開來,眼珠子像個陀螺一樣轉著,手指哧哧哧哧撓著頭皮。


    “你安排了這麽多路子的人?”


    “說重點!”


    郭二虎吸了口氣,“謠言這個東西呀還真是不好破,你要是這麽搞,我猜季頭兒應該是知道的。”


    “為何?”


    “因為你這想法和季頭兒所為有點接近了,他才會放心交給你來搞。”


    韓富正欲發作,郭二虎又忙道:“既是如此,你何不早說,說一堆大西原雲盛通耽誤時間!”


    “要不是這樣,我怎知你還算個忠心耿耿的家夥?”


    “還算?你懷疑我?”郭二虎回手指著自己鼻梁,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韓富笑出聲來,起身拍了拍郭二虎肩膀,“是個好夥計,哦不對,好頭家。”


    郭二虎睨了一眼韓富的手,“你還多多操心謠言的事吧,這件事要是做成了,龜背我出!”


    “小兔崽子,你是不想活了?”


    這下輪到郭二虎沒心沒肺大笑出來,“明天就看您老人家的手段了,能當季頭兒的老師,這一出手肯定是乾坤倒轉、滄海橫流、日月……”


    啪!韓富的手直接從肩膀提到了腦瓜,“你是真話多。”


    第二天一大早。


    九雲城中敲鑼打鼓,上千的人聚集在肉鋪前,一千顆羊頭堆得像一個柴垛,上麵蓋著巨大的毛氈。


    此事雖然傳了數日,但沒有人見過真正的黑心羊頭,眼下終於有人出麵佐證,一時間整個九雲城沸沸揚揚。


    羊頭大垛的一旁,立著一個頭戴鬥笠的人,對著民眾一頓激昂之辭,什麽昭黑心於天下、永絕黑商大西原。毛氈一掀,果不其然,一顆顆額心有黑點的羊頭彰露出來。


    這一看不要緊,立時群情激憤靠上前來。


    “取火!燒了這黑魔,燒了這黑店!”


    “慢著!”有人忽然上前抓起一顆羊頭,用力一搓立時尖叫出來,“這是點上去的墨!”


    “什麽!”


    人們立時你一顆我一顆拆了大垛,uu看書 .uukansu 這一搓不要緊,個個都是大驚失色——


    這他娘的不是天生的黑心羊啊!


    天生的和後來畫上的,這是絕然不同的兩個概念,足以在一瞬間扭轉人們的想法!


    “大西原被人坑了!我們都被騙了!”


    人們相信自己聽到的,更相信自己看到的,謠言隻能辟,但卻不能從根本上扭轉人們對它的看法。


    人群這一擁,不知是誰撞翻了那人的鬥笠,這一看更加不得了!


    因為這個剛剛言辭激烈的人,額頭赫然點著一個黑點!


    “故弄玄虛!該死的惡賊!”


    拳腳相向一頓狂毆,很快又有幾人湊到最前伸手攔住,“不要打!把他送到郡府!讓郡府主持公道!”


    “沒錯!妖言惑眾!不得好死!”


    同樣的景象在雲州九郡各大主城同時上演,做法並不複雜,但效果斐然。相比之下,季牧的想法太過宏觀了,之於人心,還是韓富看得更準。


    不要試圖去解釋,因為你沒有辦法把一個真相說給萬千人還要讓他們悔不當初,隻要抓住一點,人們喜歡互相傳言,遏止謠言的最好辦法就是順著這個謠言再給他們新的談資。


    沒人關心大西原生意好不好,吃不吃那一塊肉也不是什麽大事,對他們來說,這就是茶餘飯後的消遣,你一言我一語,痛恨也好激昂也罷,總是多些趣味。


    但是對韓富,這個一直以來季牧最信賴的人,天塌下來都要給季牧撐著的老院長。


    他要出手,事情又豈能這般輕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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