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雲郡郡守袁書群,雲州太學凰三屆名士,主修經史學。


    宇國的各大郡守每十年一次調度,這是袁書群來到九雲郡的第五個年頭。袁書群不到四十歲便做到了一郡之主,在雲州官場並不多見。


    季牧遞交申辦安營執材料的第三天,竟收到了郡府的傳喚,而且還是郡守大人親見。


    九雲城北,七府三十五邸,九雲郡的公差之地。


    袁書群見季牧並沒有選在明堂正廳,而是郡府的一間偏廳,內立鬆竹屏風,香爐嫋嫋清香,不見達官之氣,更似貴派人家。


    袁書群未著官服,一身青衣繡紫色流紋,渾身上下不見任何飾品。與平常所想不太一樣,袁書群的身上透著一股頗是明烈的書生氣,神情步態徐徐然,眉間似有虛物盤桓,襯著整個人若定若散、若思若篤的氣質。


    季牧展袖行深躬禮,“季牧拜見郡守大人!”


    九州輕易不行跪禮,通常隻有“三跪”之說,“臣跪君、子跪父、兵跪帥”,除此之外,即便是堂審打官司都無需下跪。


    袁書群略一抬手,“稱我尊學便是,今日非官民之喚,隻是邀你郡府一敘,坐。”


    “是,尊學。”


    二人落座,茶已沏好,袁書群以蓋逐茶梗,緩緩道:“說起來你我確有不少相似之處,我是雲華郡人,在雲州最東,你在雲州最西。當年凰三屆畢業時,我也恰巧是第三十名,太學名士天南海北,能像這般一坐也是一種緣分。”


    “尊學說的是。”


    “你那大西原這幾年做得不錯,聽說雲都有館、九郡有鋪,陶公把雲州生意圈做大,你把西部世界帶到生意圈,又同為太學名士,這般傳承可謂美談。”


    “尊學謬讚了。”


    袁書群微微一笑,“你莫拘謹,就當太學同道一敘。”


    季牧確實有些緊張,吳亮柴跡那些不必說,他此前見過最大的官兒就是甸長了。這袁書群可不是九雲城主那般,而是轄整個九雲郡的郡守,更重要的是,西部世界也歸九雲郡管,季牧全無此刻經驗,既不知怎麽說,那便少說。


    “大西原開遍雲州,這對九雲郡來說是莫大的好事,郡府上下也都多有留意。所以,你這第二張安營執申辦之時,太戶令便呈給了我,原本這事我是不過問的。”


    季牧有些忐忑,心說這些就不用跟自己解釋了,“此番申辦,大人要是覺得材料有所欠缺,我回去立刻便補上。”


    袁書群搖了搖頭,“太學子弟最講術業有專攻,商業之事我還達不到通透,缺與不缺,後麵太戶令會傳達於你。隻是你這新的商號取名‘雲季合’,雖然雲在先季在後,但季與雲乃是並列。這季一定是你季牧,就算再大也大不出季家甸,我想問的是,這雲是九雲還是雲州呢?”


    不愧是經史學的名士,咬文嚼字厲害得緊,倆字就能聯係出一大段話來。


    季牧惶然,“大人若覺名字不妥,立刻便改!”


    袁書群卻向季牧看來,“你起的名字,你最有見地,不妨便說說這雲到底是什麽?要是自己也覺得不好,再改也不遲。”


    這話說的就讓季牧不得慎重再慎重了,袁書群更想知道的是此間之意,要是自己說不好,改與不改無關痛癢,這是借此題而揮其它。


    哪怕讓袁書群覺得自己遲疑不決,季牧也不在乎了,這個問題他必須好好想想,雲州還是九雲郡,這一定是他做過最難的選擇題。


    如果說雲州,但九郡之間也有競爭,產值來說,除了雲都所在的上雲郡,九雲郡連續七十多年都是第一。如果雲季合的這個“雲”是雲州,那便意味著它要盡納九雲郡的大商,誇張點說,就成了在九雲郡的地盤成全其他各郡的生意。


    而且袁書群話說的妙,商業之事他還達不到通透,意思就是“我不是不懂,但太深奧的也別灌輸”。


    季牧已經想說這雲是九雲了,但嘴邊的話還是猶豫了下來,因為他吃不透袁書群這個人。太學名士,讀書多、眼界廣、思緒達,要是把雲季合圈在九雲郡,那在袁書群眼中,雲季合與六合坊、濟良材這些本地大商還有何區別?


    郡守讓你做選擇,含糊其辭更是不可能,這個雲到底是哪個雲,必須得說出來。


    雙手沉在桌下,一圈一圈搓著手心,就在袁書群茶盞落定的時候,季牧開了口:“這雲,是雲州。”


    袁書群點了點頭,“有攏雲州之誌,才能讓一郡卓然風采,世事做極皆是同理,格局這個東西之所以珍貴,因為是真的學不來。”


    “謝大人!”季牧內心長舒一口氣。


    “不過。”豈料這時袁書群話鋒一轉,“雲季合,雲季之合,這般說來你便是一人一號,讓整個雲州與你看齊了?”


    “大人!季牧不敢!全無此意!”季牧立時站起,uu看書 .uukshu 額頭冷汗涔出。


    “坐下,坐下。”袁書群緩聲道,“生意人不能沒有野心,有雲季合,未來才能有宇季合。”


    這話聽來無比刺耳奪魄,“宇季合”,細思下來簡直可以說是一種“忤逆”了。


    看著啞口無言的季牧,袁書群笑著站了起來,隨即拍了拍季牧的肩膀,“我隻是闡述野心之必要,你莫要想太多。”


    “大人,季牧答得不好,名字的事容我再想想。”


    “不,就叫雲季合。我也會記得這個雲是雲州,你也需一直記得。”袁書群毅定道,“多年以來,雲州商界內鬥如烹油,外州人的虎商是虎踞龍盤的虎,而雲州的虎商是談虎色變的虎。這般下去,出雲道永遠是雍商的道,因為我們全是指頭沒有拳頭。”


    袁書群負手而立,目光緊緊凝著季牧,“想破此局,雲商必須走在一起,不管百年之後分分合合,但今朝定要大踏一步!不管什麽商品,要讓它以自我的意誌踏向出雲道!你握西部世界的貨,得陶公當年不曾有之利器,雲州若能破局必在你手!”


    “季牧定竭心勠力!”


    “季牧,雲州的機會不多,你亦如此,你要知道西部世界是雲州、是大宇的西部世界!”


    “季牧隻是讓西部世界走向九州,從來都知道那是天下人的西部世界。”


    “甚好!”袁書群重重點頭,“這雲季合,九雲郡府會大力相扶,初始之時,想來必有商家遴選,此舉要做大做響,先拔一籌,你可明白?”


    “多謝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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