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你說,這四年來凡是太學商幫給我寫信的朋友,無一例外都會提到你,臨到近兩年,事情愈發緊俏。不得不說,這人一有了名,便有萬千孔呀!”


    “老院長,那些前輩提到是為何事呢?”


    “從前隻是探問,後來便覺得他們想經我之手與你搭上一條粗一點的線,說來歸去,都是那《九州商路變遷》所引來,這又和你相欠黃尊石乃是同一個道理啊!”


    “《九州商路變遷》?可是學生太學時的那篇文章?”


    杜集點頭道:“當年我知你是可塑之才,又覺韓富行事不妥,便將你的文章寄給了幾位商界好友,自那時起,他們便對你有了關注。”


    季牧不知道,裏麵還有這樣一檔子事,想那時《九州商路變遷》被管清打了個丁四,自己苦悶無比。沒想到這位文學院老院長還在暗中使過這樣的力,一時又讓季牧有些感慨,那時一個毛頭小子竟讓老院長如此。


    “這近一年來,信中的內容指向愈發明確了起來,據說你在西部世界打造了一條商街,老夫雖不懂商,但從中也不難覺出此間之重。”


    “商街……又是商街……”季牧暗暗嘀咕,表麵上此行時時都在忙著自己的事,但商街一事卻足足跟了一路,九雲郡晚宴、九雲館落席到鴻雲館讓出、十裏鱗次相誘。季牧心知,這一切其實和大西原沒什麽關係。


    不知不覺,整個雲州的大商都在盯著那條街了。


    “老院長,之於此事,學生卻有想法,隻是我需要先鋪開大西原,這是學生的立命之本,希望老院長理解。”


    杜集笑了出來,魚竿一震,一條半尺的草魚便提了起來,“商之事無須我理解,老夫也理解不了。隻是你太學畢業不久,根基尚淺,雖在西部闖出一片天地,但凡事不應托大,那些老商賈們都在盯著。”


    “托大”二字讓季牧有些意外,略一想便也明了,那些人定是在信中說了什麽激烈之辭,老院長不知內裏便隨其所思了。


    季牧道:“學生一無托大之心二無托大的資格,商街之事,且聽學生與您細細道來。”


    季牧本已做好了坦陳的準備,豈料杜集微一揚手,“季牧,你可知太學凰一屆?”


    “學生知曉。”


    杜集點了點頭,“太學凰一屆,文有年隱、工有吳昭、醫有魏明初、藝有步千古、商有陶大朱,各個都是一屆翹楚,對雲州影響深遠。而在這些明月的一旁,凰一屆還有很多閃亮之星,我接下來要與你說的這個人,便是其中之一。”


    “不知是哪位前輩?”


    “此人名叫張星鬥,凰一屆總排名第三十一,與名士一步之遙,不然的話,千年太學就不止陶大朱一個商學名士了。”


    季牧暗暗皺眉,商學院建院迄今不到六十年,杜集卻說“千年太學”,而且從他的言辭頓挫來看,對這個“張星鬥”的排名似是頗不滿意,咬字“陶大朱”卻又多了幾分沉重。話雖不多,但季牧聽出來不少。


    凰一屆,季牧又聽到了幾個新名字。


    “張星鬥在雲州聲名雖不及陶大朱,但他著力拓展,生意五花八門,可謂雲州走向外州第一人。這是他的聯絡,你若得空,希望與之一談。”


    季牧接過竹牌,“學生謹記。”


    “世人若是都像你這樣釣魚,可還能有樂趣?”


    季牧撓撓頭,這都快一個時辰了,杜集釣了半桶,他這邊連條打底的都還沒有。


    “怕就怕心裏的魚太多。”說話之間,杜集開始收竿了。


    季牧聽得出來,杜集說了許多“頗有深意”的話,打心底來說,這一次見麵並不能說愉快,杜集無形間給自己壓了很多東西。


    “那幾幅字畫,給我吧,我來想想辦法。”


    不知怎的,季牧忽然遲疑了幾分,可杜集已經伸出手來,明明白白已然說過此來的目的,豈有縮回的道理,“有勞老院長了。”


    汀南文集也好、十年秋賦也罷,都不是季牧能發揮的地方,辭別了杜集,季牧忙不迭回到了外場。


    “事情辦得如何?可是交給了一個靠譜的人?你倒是說話呀!”


    黃尊石在季牧麵前不斷徘徊,自打這小子回來,不說好消息也不說壞消息,對著一塊竹牌發起呆來。


    這竹牌上寫著一個地址,並不是什麽王府深宅,季牧這般沉暗,因為此上所寫,距離現在的這家客棧,隻有半裏之遙。也就是說,這個張星鬥就在半裏之外等著自己。


    季牧有種不好的預感,u看書 .uukanshu.o 總覺得自己誤入了某種恩怨,這事往大了說絕對是不得了,自己沒時間、沒資曆更無心思去摻合這些。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讓季牧完全是騎虎難下了。


    三日後,內場傳來消息。


    “觴詠萬殊”最終選擇了,黃公體!


    黃尊石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開心,激動得快把季牧搖散架了。


    而季牧卻比當時更呆,他不知杜集用了什麽辦法,但想來絕不輕鬆,此時再看那塊竹牌,比從前更加沉重起來。


    本是為黃尊石而來,現在卻成了自己的緊要之事,一切好像都是一場安排,自己的行跡早已被很多人握在手中。


    “黃老,此後秋知軒的事情,你可要多上上心呀!”


    黃尊石哈哈大笑,“季牧小子,不是和你吹,文壇我擠不進去,但紙書石刻這種相契的東西,我有的是辦法!”


    “那秋知軒的主人是我太學室友,亦是無比投契之人,堪比我與黃老,希望您不要吝惜。”


    此言一出,黃尊石微微一怔,不明為何事情忽然還沉重了起來。但黃公體有此一播,黃尊石心結已解,立時不住點起頭來,“你且放心,此後在這雲都,任何有能推那秋知軒的機會,黃某不藏一縷!”


    季牧搓了搓竹牌,隨即當啷落在桌上,“我在這裏還有些事情,您請先回雲都吧。”


    季牧走出之後,黃尊石拾起了竹牌,上麵隻有兩行字,並未覺出什麽異樣。黃尊石皺起眉頭,想不通季牧為何那般情態。


    “汀南雲上居,百匯張星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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