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剛到九雲城的北門,這迎接的陣仗便嚇了季牧一跳。


    站在中間的是馬迎龍,他的左右站著十幾個季牧從來沒見過的人。季牧要先到九雲城,有些事要和馬迎龍談談便提前通了書信,沒想到他張羅來這麽多人,看那人神情打扮,儼然不是一般的門店掌櫃。


    季牧急忙下了馬車,“迎龍,我去坊子找你便是,這是……”


    馬迎龍微微一笑,“這事怪我之前的應允,這些老板們盼星星盼月亮等了你太久,你這好不容易出來了,我總該知會一聲。至於他們是在這等還是在城裏等,就看你的麵子嘍!”


    “你小子!”季牧繞過馬迎龍,上前撫掌躬身,“晚生季牧,見過各位頭家。”


    “後生可畏!久仰了季老板!”


    馬迎龍一一為季牧做著介紹。


    “這位是濟良材頭家,曾啟輝曾老板!”


    “平步軒頭家,丁洪敏丁老板!”


    “雲大堅頭家,鄧堅東鄧老板!”


    ……


    這一介紹不要緊,季牧心裏一陣驚詫,莫說九雲郡,即便放在雲州這些人也是赫赫有名的商人。濟良材做建材生意、平步軒做鞋靴生意、雲大堅做幹果生意,每一家都是財源廣進,所營都是最響亮的牌子。


    天近黃昏,最大的一座陶然莊裏,兩大桌宴席已然擺好。從排座便不難看出商與商的區別,季牧所在的這一桌,曾啟輝、丁洪敏、鄧堅東悉數在列,而另一桌雖然也是頭家,但名頭就要差上不少。


    季牧初次經曆這種場合,雖有些陌生卻也不至於壓不住。跟這些人坐在一起是談不了什麽具體生意的,文人相輕、商人互藏,三三兩兩才能進入正題,這麽大兩桌子,無外乎說說聊聊拉拉關係。


    季牧口才不俗、腦子轉的也快,這種局麵基本就是“商業互吹”,你的貨有多好多好,你的格局有多麽多麽的大,聊著聊著各個都在為雲州爭光,季牧應付起來倒是不費力。


    季牧是客,但那主座卻一直空空,如此過了快半個時辰,還是不見人影,這席便也開不起來。


    不必細思,季牧也知道要等的人是誰。


    終於又終於,在兩個夥計的引路下,六合坊的頭家管清走了進來。


    在九雲郡,管清確有這樣的排麵,師承陶大朱不說,六合坊的規模、實力都不是在座可比,而且這些頭家或多或少都借用了六合坊的資源渠道,九雲郡商界說以六合坊馬首是瞻,毫不為過。


    可是再次見到這個管清啊,季牧的心裏真是打翻調料瓶,五味雜陳。他記得第一次麵試的時候,差點讓這個管清給憋死,說起來自己在太學的經曆,管清的突然出現,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轉折點。


    不過季牧對管清也沒有什麽怨言,此間很多事都是老師的意誌,從結果來看可謂圓滿。


    倒是管清看到季牧多少有點抹不開臉,韓富那老小子真是狐狸中的高級貨色,管清至今仍心有餘悸,即便是當下這個場麵,他都不免生出會不會又和那老小子有關的奇詭想法。


    季牧左邊是管清,右邊是馬迎龍,足見馬迎龍這兩年在六合坊混得風生水起。


    管清最先舉杯,“首先歡迎我們這位商界的太學名士,一個可以與陶公相提並論的人,這是雲州的福氣,更是我輩的福氣!”


    “為季老板接風!”


    “有福同享!”


    “幹杯!”


    這等場合,季牧根本沒有低一低姿態的縫隙,在座之人都是底蘊深厚之輩,自己縱有聲音也會被立時淹沒。


    不曾想,這等景象愈演愈烈,眾人輪番向季牧敬酒,別人喝一杯,季牧喝十杯。馬迎龍看得通透,在一旁不時碰一碰季牧,豈料他已完全溺於此間,一語不發,見酒便喝。


    漸漸地,這事情的味道有些變了,馬迎龍甚至在想城門處的迎禮會不會隻是一個過場?不然此時怎會這般“不客氣”?


    季牧麵不改色,他之所以不理馬迎龍,是因為他知道這一局絕對不是灌酒,在這張桌子上,酒比從前更微妙。


    “季老板,聽說你在西部世界打造了一條商街?”


    季牧道:“商街由來已久,正是憑著它,雲州的各種貨才能出現在西部世界。”


    “雲州物資繁盛,西部世界如今近千萬的人口,一條商街焉能滿足?季老板可有擴充的計劃?”


    “計劃自然是有,不過西部世界實在太大,這商街的選址、具體的采購過於繁瑣。況且我以大西原肉品為主營,商街之事說白了隻是回程之時帶點貨,賺點差價以補運輸而已。”


    季牧這話一出,全場便靜默了,人們不約而同看向管清。


    管清沉吟一瞬,“季老板一邊說有計劃,一邊卻說補差價,我等著實有些聽不懂呀。”


    季牧笑了笑,自顧喝了一杯,杯盞落定看向眾人,“西部世界大有可為,但那是雲州的西部世界,不是季牧的西部世界。雲西道和望雲北道,是雲州的商道。各位頭家如果想到西部做生意,uu看書 uknshu晚生一定鼎力支持。”


    這一刹那,濟良材看著平步軒、平步軒看著雲大堅,心說這個名士難搞呦!台階已經給的這麽明顯,就差在座的一個壘一個鋪上去了。


    最大的問題是,季牧的話無法反駁,土地是天下人人可以涉足、商路是天下人的共通。說白了就是有能耐就自己闖蕩西部,這季牧不但不攔你還會幫你。


    於是這微妙之處便出現了,季牧給所有人敞開了門,卻不是所有人都敢闖。別說其他頭家,就拿六合坊來說,開店、運輸、走銷,一切的事情都要親力親為。


    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雲州的商人對西部世界有辦法,沒有一個人會願意等到今天。而這裏麵最大的問題是,什麽是自己的什麽又是做了嫁衣,這些事情越是細想越是讓人遲疑。


    而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將西部商業與雲州緊密相連的太學名士,呈現的卻是這種態度。


    對這些人,季牧是萬萬不會得罪的,有些人像管清一樣要把招牌推向九州,有的人則要凸顯競爭力,讓自己成為雲州的更強者。


    “各位頭家,這條商街很重要,但晚生以為,經過一個係統的籌劃,它的影響會成倍放大。隻是晚生一來未得要解,二來大西原擴張在即,西部世界的肉即將全麵覆蓋雲州,著力踏出這一步是晚生當下最重要的事情。”


    季牧知道有些口是不能鬆的,事情都是酒桌上一個樣、幹起來另一回事,這滿桌的人要把自己當搖錢樹,季牧的應對便是搖一搖晃一晃可以,指望掉下來錢,沒那麽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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