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說大西原要在九雲城先起一家店,這邊的事情你料理的怎麽樣了?”


    “我暫時抽不開身,回去以後打算問問我一個堂弟,看他願不願意來這邊幫我一下。”


    馬迎龍筷子一落,“肉坊關乎貨源,你的重頭當然要在西部。門店是其次的事,並無其他意思,我隻是覺得西部的人來城裏操辦一些事情難免有些水土不服。你看這樣如何,你這邊門店的事情,我來幫你弄。”


    “這怎麽使得。”季牧忙道,沒想到馬迎龍如此直接,沒看出一點征兆來,“你在六合坊整日勞頓,我怎麽能再給你壓活!”


    馬迎龍嗨了一聲,“剛不是才和你說過嘛,我就是九雲城人,家業不大但也不缺人手。你那門店又要裝潢又要擺櫃,開業還要有個典禮,這些都要在一月之內完成根本沒有容錯的空間,我也是商院出身,如何統籌這些事情還有比我們做得更麻利的?”


    馬迎龍這話倒讓季牧細思起來,他本想讓季業過來料理這邊的門店,若是有些搞不定的事情他便寫信讓韓富幫幫忙,但韓富那樣的身份豈能大事小事都賴著人家。像馬迎龍所說,時間確實有些緊迫,而且大西原這入市“第一炮”很重要。


    馬迎龍有此誠意,季牧也沒有想太多,他確實需要一個在這邊靠譜的人,“迎龍,你若肯幫我,這裏麵的人工費,我出雙倍給你。”


    馬迎龍聞言立時笑出聲來,“說實話我可看不上那點人工費,你在太學寫的文章我都看過,能幫你的西部世界走向九州,保不齊這是一件載入商史的事呢!”


    季牧拿出紙筆,哧哧把門店地址寫了下來,“門店我已經交了一年的房租,裝潢選了濟良材,預付了五金鈔,這一個月裏你不必限定在這些,勞你多多費心了。我這一步走出去,日後必不會虧待於你。”


    “你我太學同窗,這說的是哪裏話。”馬迎龍笑道:“有我在這邊你放一萬個心,隻管在你的西部大展拳腳便是!”


    “多謝!”季牧重重抱拳,“下次再見必備好酒,你我把酒暢言!”


    “好!”


    飯吃了不到半個時辰,季牧便向馬迎龍辭行了,可就在這時,六合坊的一個夥計提了兩大捆六合酥來到季牧麵前。


    “這……”


    馬迎龍接過來遞到季牧麵前,笑道:“我就是幹這個的,別的想送你也沒有。”


    季牧內心奇也怪哉,從見麵之後一直和馬迎龍在一起,也沒見他交待什麽,這夥計是怎麽領會到的?而且還知道在哪裏吃飯、什麽時候吃完?


    事已至此,季牧沒有推辭,心說馬迎龍要是真把這邊的事做好,屆時少不了他的好處。


    有了安營執,季牧胸有成竹回到季家甸。可還沒來得及報喜,便被家裏的情形驚住了。


    院子裏站滿了人,打眼望去熟人不少,一開始季連山還笑著奉承,後來氣氛便開始緊張了起來。


    這一院子的人,當首與季連山對峙的是一位老者,看上去已有八十多歲的高齡。此人名叫季德發,是整個季家甸輩分最高的一個人,這季德發是季連山曾祖的另一支,季連山祖父的堂弟,論輩分季連山要稱他“三爺爺”,親戚不遠但也不近。


    在季家甸私底下,這一支被稱為“東甸季家”,季連山所在的這一支則是“西甸季家”。


    俗話說,親戚不在遠近,關鍵是要走動。


    遺憾的是,這東西兩甸的季家,一直處得不是那麽愉快。


    季德發一副興師問罪之態,丈高的木杖透著滿滿的權威。


    “我季家安身季家甸已有六百多年的時間,各家老小吃喝營生都指望這一秋的牛羊,這麽多年是西圍庫把我們的牛羊賣出去,家家戶戶都有盈餘,放眼周邊百裏,哪個甸子能趕上我季家甸?”


    “現在可好,你從中生亂,買賣做到自己人頭上,得罪了西圍庫,往後年月你讓大家怎麽活!”


    “得罪?究竟誰怕得罪誰?”季連山冷聲開口,“沒有牛沒有羊,西圍庫那些人算個什麽東西?我季家子弟累死累活一整年賺的都不如他們跑幾趟貨,人各有法,這便罷了,但他們收牛羊不管斤兩,要大推小,憑什麽如此猖獗!”


    “聽聽!聽聽!這叫什麽話!”季德發木杖鏘鏘頓地,環環看過周圍人,恨不得一起討伐季連山,“種穀有癟子,難道你還要揀出癟穀拿出去賣?”


    聽到這話,季連山差點背過氣去,真是上下嘴片子一吧嗒,啥啥都能當道理,“癟穀也有麵,是麵就是錢!況且那是牛羊,它是肉,不是麵!”


    季德發旁邊一人開了口,這人與季連山年紀差不多,名叫季廣祿,是季德發的長孫,“連山,你已大富,子又大貴,你打什麽主意不好,非要拿大家下手?”


    季連山呼地站了起來,“我用斤稱收牛羊,家家賺的更多!打你們什麽主意了!”


    季廣祿冷道:“西圍庫收了幾百年,你能幹幾年?到時候西圍庫走了,你幹不動了,你讓大夥怎麽活?!”


    季連山怒聲道:“我沒求你東甸!你愛賣給誰賣給誰!別張嘴閉嘴說死道活!”


    就在這時,啪啪啪,一個人一邊拍手一邊從眾人背後走上前來,但見其裝束,頂玉簪、著紋靴,腰間還別著一把扇子,儼然不是西部人。


    “季先生明明想賺大家的錢,卻把包袱甩到大家頭上,實在是高明的很。”這人悠悠開口,“你不過是想控製貨源,暫用高價購買,待到把西部牛羊都攥到自己手上,開什麽價全看你的心情。”


    此言一出立時引來一陣嘩然,這人繼續道:“我西圍庫不是一家獨大,既有雲州人還有雍州人、賀州人,大家都為了圖個營生,誰也不想壞了秩序。就像各位牧主一樣,家家都有家家的草場,若有一天有人先把草場收攏起來再逐一分配給你們,各位豈能願意?隻要有西圍庫在,別說幾百年,就是幾千年都足以保你們營收無虞!”


    這人話說的妙,有些東西你們不懂不要緊,轉換成你們都懂的,一個個還能不心痛?果不其然,立時間群情便激憤了起來。


    這人滿目怡然,雙手下落示意眾人停下,可就在他還想開口的時候,一個又黑又高的人出現在他麵前。


    不是季牧,還能是誰。


    “敢問這位兄台,幾千年之後的事,你可盤算好了?”


    玉簪人不用多想也知道這個就是那太學名士,要知道他可是西圍庫專門派來的人,自是有著不淺的道行,從這一句問話他便知道季牧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見他微微一笑,“怎麽?名士大人又要灌給大家什麽深奧的道理?”


    季牧不理這人,uu看書 ww.uukanshu隻見他雙袖一敞,讓所有人驚目駭容的景象便出現了,一張又一張銀鈔從季牧的袖口飛出,散落在院子中!


    “多一張銀鈔,孩子就能多上一年私塾,多十張銀鈔,兒子就能娶到心儀的姑娘,多一百張銀鈔,就能蓋一座一大家幾十口人住在一起的房子,多一千張銀鈔,就能買下一萬畝的草場!”


    不得不說,心中想著錢和真正見到錢完全不一樣,直觀的東西才更加震撼。


    “你告訴我,從你西圍庫,我季家甸如何多來這些?”


    “從你這就能得來了?”


    “所以,連你也覺得,這本應是我們該得!”


    頃刻之間玉簪人便怔住了,剛剛說與這些牧民,隻覺得遍處空子隨便鑽,臨到這人時,嚴防死守卻還是被對方鑽了空子。


    季牧看向眾人,“西部的肉,該我西部說了算,這是我從郡府拿到的安營執。季牧若敢胡為,無需眾位鄉親動手,郡府會把我扔進大牢。”


    立時間這院中之人情緒又變,郡府、名士,聽上去突然可靠了幾分。但最讓人震動的還是那番關於銀鈔的話,未來可以談,但無論有多少憧憬都遠不如當下的實在。


    “太學之人不講道理,反而用這種銅臭的方式慰藉故裏,這就是你們所學?”玉簪人道。


    “這就是道理!”季牧沉聲道,“讓每一家的每一隻牛羊物有所值,讓一年的辛苦得到更多回報,讓每個甸子都知道西部的肉是九州餐桌上的上等食物而不是癟穀,就是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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