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的想法泡湯了,本還想趁著這幾天盡量多的向管大才人學習,豈料自己在課堂上的幾次發問都被花式岔開。季牧更是敏銳察覺到,管清的眼神與人人都有交流,惟獨到了自己這裏便立馬跳開,而且跳得強烈,仿佛自己是一尊瘟神一般。


    吳亮得來的消息更加讓季牧不安,據說那晚宴上氣氛異常融洽、院長接連開懷,再看自己這幾日的待遇,季牧大概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如果說還有什麽好消息的話,可能就是陶大朱的那兩本書了。


    《八杆秤》偏於理論。


    “第一稱人,察言知心、識人良莠;第二稱物,良不為善、光色擇優;第三稱時,售貯有道、酌中而行;第四稱勢,知下知遠、未雨綢繆;第五稱行,躬身以律、勤謹不怠;第六稱心,大可容跌、小不喜盈;第七稱攻,贏局若握、全力以赴;第八稱守,貨不輕出、藏石於胸。”


    人、物、時、勢、行、心、攻、守,如果隻給季牧這一段話他必然是懵的,好在陶大朱分別對其有所闡述,季牧通篇看過幾乎都能背下全文了,但領會卻是極為有限。不過陶大朱這種不世出的大商人,短短幾天就想吃透他的書也是一件不現實的事。


    《商海六記》則像一本故事集,記載了六段陶大朱從商的經曆,個中體悟,因人而異。今人之書的真切非古籍可比,樁樁件件都在這個時代,給人的代入感便更強烈。


    季牧正翻著的時候,忽聽書閣之內傳來噔噔噔噔的腳步聲。


    “大鐵杵,我就知道你在這!”梅笑大大咧咧,這一嗓子恨不得整個書閣的人都瞅過來。


    照麵之後,不等季牧開口,就見梅笑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要不是身在書閣怕是要呼天搶地了,“哎呦!瞧瞧你這副樣子,你家破產了呀?”


    “你在說什麽?哪有!”


    “看吧,有錢人就是不一樣,我要是這麽問別人,他肯定問我他家的產在哪。”


    “好了好了,你怎麽跑書閣來了?”


    “從前無數個日日夜夜,我就在旁邊的書架上,你看著書,我看著你看書。”


    有一出沒一出還能一出接一出,說的就是梅笑這種人了。


    季牧咧了咧嘴,“你也中了老嶽的毒?”


    “甭跟我提他!”隨後梅笑的語氣便緩了下來,“季牧呀,其實我今天是來勸你的。”


    季牧心中奇了,發生了什麽要勸自己?再者哪有勸導之人上來就說“我要勸你”,這也太粗糙了吧。


    “吳老大我們私底下已經商量過了,你離開風雲殿之後絕不再入一人,你永遠是風雲殿的六人之一,其他任何人都沒資格!”


    季牧真想說我謝謝你啊,這貨哪裏是來勸導,分明是來添堵的啊!


    梅笑看著季牧的樣子,歎了一聲道:“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大鐵杵。”


    “你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梅笑眼皮一耷拉,“你可做好心理準備了?”


    “準備什麽?”


    “淩秋他……要離開了。”


    “啊?為什麽啊!”


    “像我一樣,太優秀了。”


    “你小子會不會好好說話?”


    梅笑嘩啦就笑了出來,“是這樣的,九州天廊接下來開啟為期一年的巡展,各州大都都要去,最後據說還要去宇大都。淩秋是七個人工藝講師之一,藝學院惟一的一個學生講師,太厲害了,我覺得他超越我指日可待啊!”


    季牧白了他一眼,“那太學士的考核怎麽辦?”


    “你傻呀!都牛這這份兒上了,太學士的名額早就提前占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呀,所以我才提前勸勸你。”


    季牧本是很為吳淩秋高興,但梅笑這小子真是張嘴欠抽、閉嘴欠揍,這樣一張嘴能長這麽大真是命好。


    這天晚上,風雲殿六人都把時間擠了出來,飯菜帶到宿舍,吳亮神神秘秘拿出壓箱底的寶貝,竟是雲州頗為有名的“梅郡果酒”。這種酒很神奇,喝第一壺的時候你會覺得能喝掉天底下所有的梅郡果酒,在喝個三五壺之後,白天不懂夜的黑,整個世界都是你的了。


    身在太學自然不敢放肆,吳亮隻拿出一壺六人分著意思一下,一如既往,吳亮又要先講一番話,“風雲殿一年來,我們迎來了第一個太學士!首先恭喜淩秋!”


    眾人劈裏啪啦一頓鼓掌,吳淩秋罕見留出幾分笑意,“趕上了九州天廊,都是運氣。”


    吳亮接著道:“你放心,我們幾個不會被你落得太遠,太學士見習回來,不管是不是最後的名士,我們都要到九雲城最好的館子,梅笑請客狠狠搓一頓!”


    梅笑嘿嘿道:“我請客,老嶽結賬,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視金如命,羞於為伍!”嶽子昂沒好氣地道。


    “季牧,你到時候可一定要來啊!”梅笑看向季牧。


    啪的一聲,吳亮一巴掌扣在梅笑的後腦勺,皮笑肉不笑來了兩下,“吃飯!喝酒!”


    已是三更時候,季牧還是睡不著,躡手躡腳走了出去。風雲殿對麵是一個小水塘,寒冬時節結著厚厚的冰,季牧幹脆就坐了上去。


    雖是寒冬時節,但季牧還是覺得屋裏太悶了,當下這情形頗是奇詭,有關自己的事情仿佛所有人都比自己清楚,隻留他一人在鼓裏。


    季牧不解的是,即便得罪了管清,未經大考怎就如此肯定自己要拍屁股走人?問題到底出在哪呢?


    “想什麽呢?”正在這時,吳淩秋走了過來。


    “沒什麽。”季牧笑笑,“還沒恭喜你呢,厲害!”


    吳淩秋笑道:“後麵的事誰都說不準,你怎麽看上去心事重重。”


    季牧遲疑一瞬,還是問了出來,“淩秋,我是確定要離開太學了嗎?”


    吳淩秋被他問的一懵,“怎可能?大考都沒到哪有這種確定?”


    季牧隻好作罷了,吳淩秋這種整天精雕細琢的人,u看書 .uukans.cm 對外麵的事恐怕還沒有自己知道的多,“你怎麽還沒睡?”


    這個時候,忽見吳淩秋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欲言又止了五六遭,仿佛在跟什麽東西搏鬥一般,憋得臉上的疤痕都搐動了起來,“淩秋,你,是有什麽話要說?”


    “季牧,我,我……”


    “你……有話直說。”


    “我想跟你借點錢。”


    季牧下意識就摸向了那三個兜子,“你要多少?”


    “我和家裏說是來九雲城開坊子、謀營生,但我卻入了太學。”


    季牧笑著擺手,“我可不想知道來龍去脈,告訴我需要多少就好了。”


    吳淩秋麵色一凝,“謝謝。”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我需要一個龜背,給家裏寄過去,他們對我就放心了,我也就可以安心去做巡展了。”


    吳淩秋說著的時候,就見季牧哧哧哧哧掏了起來,最大的兜子不用想了,早就捐出去了。能不能滿足吳淩秋就看這個不大不小的了,一張又一張的金鈔抽了出來,季牧數了一數哈哈大笑起來,“太好了!十鈔!正好一個龜背!給你!”


    吳淩秋怔怔看著季牧,按理說該自己興奮才對,十張金鈔可不是個小數目,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也就是這些。


    “季牧,你是我的貴人,此後山高水長,我必報答於你!”


    “嗨!什麽貴人不貴人,你們都是太學士,我還沒著落呢,說不定晚你幾天,我是真的要離開了。”


    “你會留下的,也會成為更厲害的大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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