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兒,不得無禮!”


    錦袍中年的聲音剛起,一道溫和的老聲便阻止了他。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坐於主桌上首的老者緩緩站了起來。


    老者一身紅袍,斑白的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一張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此人,便是今日的主角,一流中期境界的長義山莊莊主李雄信。


    “哈哈!”


    站起身後,李雄信朝武官一聲大笑,然後走出兩步朝青年武官微微拱了拱手,笑道:


    “今日老夫壽辰,沒想到官府竟然還派人過來給老夫祝壽,老夫榮幸之至,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本官大秦靖武司一等捕頭,青山!”


    青年武官正了正身,聲音渾厚,正是洛塵當初從龍威鏢局招進紫霧山莊,後又擔任鏢師工會執法隊隊長的青山。


    如今的青山頗有些氣度,其修為也達到了二流頂峰。


    麵對一流中期的李雄信,青山報出名號後,不卑不亢地拱手道:


    “不知李莊主今日壽辰,祝賀李莊主!”


    聞言,李雄信眼中閃過異色,而在座的眾人則是臉色一緩,既然青山開口祝壽,那他們就認為不是來砸場子的。


    “無礙,無礙!來者便是客!”


    李雄信一臉笑眯眯,擺了擺手後,朝一旁的下人吩咐道:


    “快!給青大人加座,請青大人入席。”


    “入席就不必了,本官來此是有要事!”


    沒等下人忙活,青山便突然出聲拒絕。


    聞言,剛緩和臉色的眾人頓時臉露狐疑。


    而李雄信的笑容也緩緩收斂了一些,打量著青山,遲疑道:


    “我長義山莊素與官府無瓜果,不知青大人此來有何要事?”


    “本官是來找令徒趙白石的,不知他可在?”


    青山臉色嚴肅,目光炯炯地看著李雄信。


    “白石?”


    李雄信眉頭一皺,緩緩看向旁邊的錦袍中年。


    錦袍中年是李雄信的兒子李義,見李雄信看過來,他也是一臉疑惑,狐疑道:


    “這位青大人,不知你找白石有何事?”


    “是這樣的!”


    青山看向李義,沉聲道:“半月前,漢州的平陽城外發現了一具女屍,死者是平陽城的良家女子,我們經過調查發現,那女子最後是被趙白石從街上帶走的!所以本官來找趙白石前往靖武司接受調查!”


    “良家女子?”


    眾人聞言,眉頭一皺。


    在座的大多都是江湖武者,哪個手上沒幾條人命?先不說長義山莊的人會不會去殺普通人,就是殺了又如何?江湖爭鬥死幾個普通人有什麽好稀奇的?官府什麽時候會為普通人而找江湖武者的麻煩了?


    頓時,眾人看著青山等人又升起了敵視。


    而李雄信和李義兩父子的臉色也是沉了下來,不過長義山莊賢名在外,他們當然不會說普通人命不值錢,更不會隨意去殺普通人。


    所以李義頓時一甩衣袖,冷聲道:


    “青大人莫不是搞錯了?我們在青州,人死在漢州平陽城,兩地隔著老遠,我長義山莊可沒人前往那邊!況且我山莊的名聲誰不知?怎麽可能去殺一個普通人!”


    “我看是李少莊主記錯了才是!”


    青山冷笑,眼神嚴厲道:“半月前,趙白石為你們山莊送了一封信到平陽城的平陽鏢局,此事本官在平陽鏢局已確認,李少莊主莫不是忘了?而且,那女子身上的致命傷可是你們長義山莊的武技長臂拳留下的。”


    “這......”


    李義眼神一滯,他還真就忘了趙白石前往平陽城送信這一茬,如今被點出,他頓時語塞,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趙白石殺了人。


    眉頭微皺,李義緩緩看向了自己的父親。


    李雄信也是皺了皺眉,不過他並不認為這是多大的事,也不可能因此就真把自己的徒弟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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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皺了皺眉後,李雄信便笑道:


    “嗬嗬!白石送信這麽回事確實有,老夫等人事情多,倒是把這件小事給忘了!隻是白石殺人這事還有待商榷,老夫事後自會詢問他,多謝青大人告知!”


    說著,李雄信又突然臉色一肅:“不過青大人放心!我長義山莊的莊規擺在那,如果白石真傷了無辜之人,老夫定當嚴厲處置,絕不會讓其敗壞我長義山莊的名聲!”


    李雄信滿臉嚴厲,不過話裏話外都是在說這是他自家的事,不勞靖武司費心。


    青山聞言,心中冷笑,也不再客氣,嚴厲道: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你長義山莊什麽莊規本官不管,但趙白石違反了大秦律法,本官今日必須帶他走!”


    聞言,李雄信掃了眼青山,然後低垂下了眼皮,臉色變得淡漠,一個二流武者跟他說這話還不夠格,要不是青山代表著官府,要不是李雄信顧忌著自己的賢名,他理都不會理青山。


    而李義也沒再理會青山,隻是冷笑著。


    不過李家父子不說話,不代表其他人還能忍。


    “混賬!”


    一聲暴喝,席中一個受過長義山莊救濟的江湖武者,頓時拍桌而起,怒視著青山。


    不過沒等這位武者再繼續開口,頓時!


    “唰唰唰......”


    一片整齊的動作,門邊兩排站立的靖武司捕快突然從下擺中掏出一把勁弩,對準了站起來的那名武者。


    不僅如此,在兩邊的院牆,此時也徒然現出了幾十名靖武司捕快,個個端著勁弩對準了院中的眾人。


    見此一幕,整個壽宴上的眾人頓時一靜,紛紛張大了嘴巴,而那個剛站立起來的武者更是一動不敢再動。


    李家父子此刻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李義眼中泛著怒火,咬牙沉喝道:


    “青大人!你這是何意?難道你靖武司想滅我長義山莊的門不成?”


    “李少莊主說笑了!”


    青山皮笑肉不笑道:“本官說過,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大秦跟其他朝代不一樣,不會一人犯法誅滅九族,本官隻是來捉拿趙白石,隻要把趙白石交給本官,本官立馬就走!當然,你們要是抗法那就另說了!”


    “另說?哈哈......”


    李雄信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頓時仰天長笑。


    笑過之後,被惹怒的李雄信,身上一流中期的氣勢隱隱發作。


    不過李雄信顧忌著自己的賢名,倒也忍著沒動手,而是冷聲道:


    “小子!在我長義山莊最好別恐嚇我們,不然你們這點人還不夠看!白石之事老夫自會調查,你們速速離去,之前的事情老夫不跟你們計較!”


    “就是,快走!”


    感受到李雄信身上的一流氣勢,宴會上眾人稍安,不少人紛紛喝罵:


    “不要不識好歹,李莊主心善,不代表我們能忍,你們最好快點離開。”


    “長義山莊的弟子個個行俠仗義,名聲在外,怎麽可能去殺普通人?你們少在這裏亂咬人!”


    “不錯!就算長義山莊的弟子犯了點小錯,李莊主也會秉公處理,用不著你們在這操心。”


    眾人喝罵著,紛紛站了起來,怒瞪著青山等人。


    青山不為所動,掃視了眼眾人後,盯著李雄信,嚴聲道:


    “李莊主武功高強,你不同意,本官今日確實帶不走趙白石!但你可要想清楚了,趙白石觸犯了大秦律法,靖武司是絕對要拿人的!”


    說到這,青山嘴角露出森森冷笑,繼續道:


    “本官今日要是沒帶走趙白石,明日我靖武司指揮使紫夜大人就會親自過來拿人,紫夜大人要是帶不走人,那我大秦的武王殿下就會親臨,你要是能讓武王殿下也帶不走人,那我......服你!”


    “呃!”


    青山聲音一落,院內頓時一靜,眾人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一樣,喝罵的聲音全部卡在了喉嚨裏。


    大秦武王、紫霧山莊洛塵!天下最年輕的先天,以先天初期之境陣斬南蛟國和大乾兩大先天中期高手,帶著紫霧山莊一舉滅了南蛟國和大乾的存在,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種人物,誰不怕?


    而且,據說這位武王殿下之所以造反,還是因為紫霧山莊有一位弟子被前朝皇室暗害,為了一名弟子就滅兩國,如此狠人,誰不膽寒?


    頓時,眾人急忙把喉嚨裏的話語咽回了肚子,緊閉著嘴巴不敢再吭聲。


    李雄信也是臉色一僵,眼皮一陣狂跳。


    不過李雄信畢竟見過大風浪,沒那麽容易被唬住,嚴厲地看著青山,冷聲道:


    “小子倒是挺會扯大旗!不過你以為武王殿下是誰?他會為了如此小的一件事情跑我這山莊來拿一個小小弟子?你真當老夫是三歲小孩!”


    “本官有沒有扯大旗,李莊主應該心裏有數!”


    青山冷笑:“武王殿下為了門下弟子而滅兩國,在他心裏根本沒有大小事之分,隻有需不需要出手!”


    “大秦律法是武王最看重的,兩個多月前他在漢州官道上重申了大秦律法,他說‘大秦律法必須遵守,普通百姓要遵守,江湖也要遵守!江湖若不遵守,那他便馬踏江湖!’此話已經在江湖上傳開,想必李莊主也聽過!靖武司就是武王為了維護大秦律法在江湖的威嚴而下令建立的,如果李莊主敢抗法,本官相信武王殿下絕不會介意把長義山莊當成典範,殺雞......儆猴!”


    聲音冷然,說到最後,青山眼中泛著殘酷的冷意。


    聽到‘殺雞儆猴’四個字,李義猛得看向了自己的父親,而李雄信也是心中一顫。


    青山的話,李雄信不全信,但洛塵在漢州官道上說的話他是知道的,而之後又成立了靖武司,李雄信也不確定洛塵會不會真把長義山莊當成那隻雞,如果那樣,那長義山莊可就......


    微眯著眼睛盯著青山,李雄信緊咬著牙,心中迅速權衡著。


    稍一會兒,李雄信突然朝後院一聲沉喝:


    “白石,出來!”


    聽到喊聲,躲在後院門後一直偷聽著的白衫青年頓時一抖,身若篩糠地走了出來,然後在一眾目光下來到了李雄信身邊。


    “徒兒見過師尊!”


    白衫青年趙白石朝李雄信一禮,而後低著身體不敢起身。


    李雄信此時也沒在意趙白石,而是指著青山,對趙白石道:


    “去,跟他們走!我長義山莊的弟子坦坦蕩蕩、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要查就讓他們查!”


    “不要啊,師尊!他們是官府,會屈打成招的!”


    趙白石頓時‘撲通’跪在地上。


    “他們敢?”


    李雄信眼睛一瞪,身上氣勢滾滾而動,冷然道:


    “他們口口聲聲維護大秦律法,他們要是敢自己踐踏律法,老夫第一個不答應,整個江湖也不會答應,到時候無數江湖兒女將為此拋頭顱、灑熱血!你盡管去,隻要你沒做,沒人敢把你屈打成招!”


    聲音滾滾,雖然這話是對趙白石說的,但李雄信的眼睛卻是凜冽地看著青山。


    受到李雄信的感染,此時院內的眾人也是豪情頓生,拍桌而吼:


    “白石兄弟放心,你盡管去,他們要是敢對你嚴刑逼供,我們絕不答應。”


    “不錯!他們要是真敢這麽做,我們就敢找武王殿下討要說法!”


    “就是!大膽的去,他們要是自己不遵守律法,那整個江湖將奮起反擊。”


    眾人聲聲豪情,像是為出征的戰士呐喊助威。


    而趙白石,此時卻是欲哭無淚。


    “可是,可是......”


    身體顫抖不已,跪在地上的趙白石把頭深深地埋在了地上。


    看到趙白石此樣,李雄信終於發現了不妥,心中頓時一涼,他對趙白石極為了解,以趙白石此時的樣子,看來是真殺良民了......


    心中惱怒,李雄信快速轉動心思,想著怎麽挽救一下長義山莊名聲。


    而在李雄信思忖間,對麵的青山卻突然一揮手:


    “拿下!”


    聞令,四名捕快立馬收起勁弩,朝趙白石快步走去。


    趙白石此時就是個弱雞,在李雄信麵前他根本就不敢反抗,隻能眼睜睜的被捕快點住全身大穴,然後銬上精鋼鐵鎖。


    拿下了趙白石,青山心中一鬆,朝李雄信拱手笑道:


    “李莊主大義,本官佩服!請李莊主放心,靖武司維護大秦律法,也會遵守大秦律法,一定會秉公處理!告辭!”


    說罷,青山帶著眾捕快押著趙白石轉身而去。


    而青山一離開,院牆上嚴陣以待的幾十名捕快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著青山等人離去的背影,李雄信又回過頭看向李義,李義會意,立馬跟著青山等人而去。


    待該走的人離開,李雄信頓時又恢複了笑容,朝眾人拱手笑道:


    “哈哈!諸位,剛剛隻是個小插曲,宴會繼續,繼續!把酒倒上!”


    李雄信笑容滿麵,端著酒杯跟無事人一樣和眾人推杯換盞。


    眾人也是喜笑顏開,同樣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熱鬧的迎合著。


    不過,眾人雖然笑著,但眾人心中都知道,大秦跟以前的朝代不一樣了,江湖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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