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這人……是她?


    枯黃且稀鬆的頭髮,蠟黃且不均的膚色,淺淡且稀少的眉毛,暗沉的唇色,兩頰肉眼可見的粗大毛孔,不僅如此,兩邊臉頰上還布著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斑。


    「……」溫含玉覺得,她如今的這張臉難看得就差沒將一個「醜」字刻在額上了。


    原書雖然有在太子喬暉提及原主時寫到心生嫌惡,僅僅是提及都是能讓他嫌惡,想必她這個身子的原主非醜即蠢,但她萬萬沒想到,她竟會是這般醜陋,難怪太子喬暉在將她踩廢在馬蹄下之後非但沒有絲毫憐惜,反在談及她時一臉嫌惡。


    先莫論她是蠢還是笨,單是生成這般模樣,作為一國儲君的太子喬暉豈會拿她入眼?


    若非她國公府嫡小姐這個身份,她怕是連見太子一麵的資格都沒有,難怪溫明珠會說她平日裏難見到太子殿下,想來並不是真的難見,而不過是太子有意為之罷了。


    人活在世,貴在自知之明,原主便是沒有這自知之明的蠢貨,否則也不會落得終身臥榻的下場。


    曾經的她就時常覺得那些想要贏過她的人沒有自知之明。


    溫含玉仔細瞧著鏡中的自己,既然從今往後這就是她的臉,那她首先不能自己都厭棄自己,要適應才行。


    盯著瞧著,溫含玉忽然發現,原主這雙眼睛其實並不難看,哪怕這張臉生得如何不堪入目,但細看之下這雙深琥珀色的眼眸竟有一絲的……迷人?


    這好像……有什麽不對?


    溫含玉一瞬不瞬地盯著鏡中的自己,往銅鏡湊得更近,同時抬起手朝自己臉上撫去,從稀鬆的頭髮到長著疙瘩的下巴,最後她的右手搭到了左腕的脈上。。


    她先是皺了皺眉,少頃又是一副冷靜淡然的模樣。


    她這是中毒的脈象,一種少見慢性毒,少說也有十四五年的時間了,尋常大夫一般診斷不出來,這張臉之所以長成這麽個樣,便是因這長年累月的毒性所致。


    不過既然是毒,這對她來說就簡單多了。


    她是剔骨刀,也是毒藥師,天下還沒有她解不了的毒。


    能花費十四五年的時間對這個身子的原主下如此不以為人察覺的慢性毒藥,此人必是想要將她除之而後快偏卻不能,其中心中必是將她視作阻礙,抑或是眼中釘肉中刺,否則絕不會有這般手段。


    而能經年累月對她下毒的人,必是與她親近之人。


    此人除了這國公府中人還能有誰人?


    譬如今晨想要將她推到馬蹄之下的溫明珠,又或是那躲在暗處放針的人。


    「青葵,方才你為何要去買糖藕?」明白了原由,溫含玉不再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站起身,接過青葵找來的幹淨衣裳。


    「二小姐說大小姐想吃城東徐家鋪子做的桂花糖藕,非要青葵去買。」說到溫明珠,青葵麵上是毫不掩飾的不歡喜,「青葵才不聽她的話,可是大小姐也說想吃,青葵就去買了。」


    「嗯。」溫明珠顯然是故意支開的青葵,否則為何突然非要說她想吃那麽遠的一家糖藕。


    青葵雖憨傻,但她卻是溫老國公親自安排在溫含玉身旁伺候著的,忠心不二,溫明珠想要在熙攘的人群中做些什麽手腳,自然是要支開青葵為妥,不然以青葵的身手,在溫含玉被推出人群的一瞬間有極大的可能能將她給拉回來。


    「大小姐要戴哪一個假髻?」青葵問。


    因為頭髮枯黃稀鬆,是以溫含玉房中準備的假髻有十來副之多,但大多都是厚重的繁髻,可見她也知曉自己的容貌如何,因此才借這些假髻來做些遮掩。


    隻是,如今的溫含玉從沒有戴假髻的習慣,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抬手撓了撓自己那稀少且枯黃的頭髮,看也不看那些個假髻一眼,隻淡淡道:「不用。」


    她不再是原本的溫含玉,她沒有必要為了誰而刻意打扮自己。


    她從來沒有打扮的習慣。


    「大小姐是說真的?」青葵很是不敢相信,就算是在府裏,大小姐也從不會不戴假髻的,怎麽突然說不用就不用了呢?


    「嗯。」溫含玉沒有絲毫猶豫,「都扔了。」


    青葵一臉震驚,她不過是出去買了一份桂花糖藕而已,怎麽大小姐好像不僅什麽都不記得了,還像變了個人一樣。


    不過這樣的大小姐挺好的,老太爺也一定更喜歡現在的大小姐。


    正當溫含玉換好衣裳正將自己的頭髮梳起時,花語軒外傳來且重且急的腳步聲。


    聽著並非僅兩三人。


    「溫含玉你給我出來!」人未至聲先至。


    是年輕男子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怒氣,甚至不等溫含玉有何答應,掩閉的房門便被人從外邊用力踢開,門扉撞到牆上又往回彈了些的一瞬間,一名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大步跨進了門檻來。


    緊跟在男子身後進來的是一名三十六七年紀的高個中年男人,著一襲織錦長袍,麵上亦帶怒容。


    中年男人身旁是一名眉目間自成嬌媚梳著高髻此刻眸中有盛怒的美艷婦人。


    來者三人,臉上都是帶著怒氣,尤其那美艷婦人,她眸中的盛怒仿佛恨不得此刻就將溫含玉弄死,死得越難看越好。


    不止他們三人,後邊還有三名五大三粗的家丁留在門外。


    如此陣仗,青葵非但毫不畏懼,反是一個縱身站到了溫含玉麵前來,將她擋在身後。


    溫含玉麵無表情看他們一眼,平靜地問青葵道:「青葵,他們都是誰?」


    淡然的神色,平靜的聲音,仿佛這來到的是三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似的。


    「回大小姐的話。」青葵依舊站在溫含玉麵前不退不讓,耿直道,「他們是老爺,老爺的妾室,還有老爺的大兒子。」


    青葵的耿直瞬時讓溫含玉明白來人並非好人,否則青葵又豈會一聲「側夫人」「大公子」都不願意叫。


    溫如初幾人本就在氣頭上,此時聽著青葵的話,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青葵的話無疑是在狠狠地打他們的臉。


    隻聽溫如初怒罵道:「溫含玉你裝什麽裝!?你傷了我妹妹現在竟有臉在爹麵前裝作不認識我們!?」


    青葵則是十分生氣地瞪著溫如初,憤懣道:「大小姐比你年長四個月,大小姐是嫡大小姐,老太爺說了,你們兩個庶出見了大小姐都要行禮問安,不能對大小姐大喊大叫。」


    要是他們敢對大小姐不敬,她就幫老太爺替大小姐揍他們,嗯,老太爺是這麽說的。


    「庶出」兩個字由青葵嘴裏說出來,氣得溫如初的臉色不僅鐵青,還有些扭曲。


    妾室的一雙美目更似在噴火,她想撕爛青葵的嘴。


    但他們在忍,自認身份高人一等的他們絕不會與青葵這般愚蠢的下人見識。


    好像感覺不到溫如初幾人身上將要迸發出來的憤怒以及恨意似的,溫含玉隻是平靜看著,那雙淡漠得好像沒感情似的眼睛看了一眼氣得鐵青了臉的溫如初後,目光抬至他身後沉著臉緊皺著眉的溫德仁身上。


    原主乃髮妻所生長女,而這個妾室所生的長子和她同歲,僅比她年幼四個月而已,這說明原主的娘正懷著她的時候,她的父親就納了妾室進門,且還是個青樓出身的妾室,更是沒過多久這妾室也懷了身孕。


    不僅如此,妾室還一連給他生了兩個孩子,髮妻就這麽一個女兒而已。


    難怪原主的娘會早亡,而妾室如今卻還是風韻猶存得根本不像是已經育有兩個孩子的中年女人。


    眼下這個父親正領著他的妾室和兒子來幫他們的寶貝女兒出頭,要找的,不是旁的陌生人,而是她這個正妻所出的長女。


    這和她在外邊見到的父親還有書上寫到的父親都不一樣。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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