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一身藍袍,俊逸倜儻,站立於三樓的窗口處,向外張望著。看著一片紅火的場麵,笑的見牙不見眼的,一副貪財的表情。


    墨硯垂手立於身後。偷眼瞄到,不由的暗暗腹誹不已。隻是被這位二郎幾番捉弄,卻是不敢稍露異色。至於背地裏,自是對這位肖二爺大為不屑,鄙視那般貪財的嘴臉,甚覺這般好皮相,偏偏做出如此市儈模樣,實是對不起那張好相貌,也累得墨硯小爺,麵上甚是無光。


    郭盛與文苑二人,坐於旁邊一張桌前,正自淺斟慢酌。對這一對主仆意態,早看在眼裏,肚中暗笑不已。隻是與其相處久了,早已了解二人其實都是玩鬧的性子,自也不去理會。隻顧在旁看些熱鬧便是。


    天空中此時突然下起了輕雪,飄飄揚揚的,似是如同飛絮輕舞。天空中雲團低沉,卻是無風。那細雪便紛紛揚揚的可勁兒下落,爭先恐後的將一切,努力的染成一片亮色。空氣中,便平添了一份清冷的爽氣。


    肖遙伸手出去,掌心接到幾片冰花兒,嘴中不由喃喃的道“瑞雪兆豐年啊。”眼光漫過樓下絡繹不絕的熱鬧,遠處高大的城牆上,仍能看到兵士挺立的身軀。城外遠山蒼茫,在越來越急的飛雪中,顯出一份獨有的靜謐。


    心神沉寂之中,耳邊樓下噪雜的聲音漸漸隱去不聞。靜靜地佇立在窗前,多日來的努力終於見了成果,心中卻突然失去了初時的興奮,莫名的一絲蕭索縈繞,麵上便又顯出一份落寞。


    墨硯立於一旁撇到,心中不由的輕歎口氣。自家這位爺,也不知怎麽那多的心思。平日裏的搞怪耍鬧,隻讓人覺得歡喜開心,所有人都不自覺的被他吸引著。如同鐵器遇到了磁石。然而卻又有幾人能知他內心那份孤寂?


    墨硯突然有些感動起來,二郎這般神態,便隻有在他麵前才有,於別人麵前卻是從未顯露。即使是在小妹和大郎麵前也沒有,二郎卻是真的拿他當做自己人的。他年紀幼小,便是他人些許的情懷顯露,便讓他激動不已。


    外麵的雪下得愈發大了起來,一片一片的真似鵝毛一般。轉瞬間,天地間便是一片銀裝素裹。不知什麽時候,風兒趁機歡快了起來,頑皮的跑過屋基簷角,身後便帶起絲絲縷縷的,如輕煙般的白霧,梟梟的飄散著。


    外麵北風輕唱,大雪飄飛,店內卻是因著平增了無窮的酒意。一小桶一小桶的啤酒不斷的被小二們,搬上各個桌子。雖然肖遙沒有什麽打酒的器皿,終是少了後世啤酒的那一份氣感,但也因此,倒使得這啤酒愈發的入口醇和了些。


    店中一樓是個大廳,全是散客坐在其中。二樓卻被建成全封閉的雅間,供一些有身份的商賈士人,宴客小聚。此時兩層樓卻是全都滿滿的,陣陣喧器噪雜,行令猜拳之音不絕。店內四處可見一些綠色的常青植物,掩掩映映的,雜亂卻暗含章法。給這酒樓內生出無限勃勃氣息。


    小二們往來不絕。將各色精美地酒肴菜品。按著客人們地要求。流水價地奉了上來。便於此時。啪啪啪地跺腳聲響起。店門地搭簾突然被人掀起。被厚厚氈簾擋住地寒意。便隨著一陣風兒吹了進來。


    店門處一暗。卻是兩個人踏雪而來。正自走進店裏。當先一人。身形矮壯。虯髯滿麵。一股無形地威嚴散發。後麵卻是個精壯地漢子。腰挎單刀。雙目四下睃視間。精芒四射。眾人但與其對視後。均是脖子一縮。轉頭不看。那人目光中隱隱含著一份殺氣。竟似比那外麵地寒氣尚要冷上三分。


    二人進地店來。眼見四下桌桌滿座。當先地那人不由地微微一簇眉頭。後邊那漢子上前一步。低低地道“大人。要不小地讓他們挪出一桌?”


    那大人橫了他一眼。自顧上前迎住一個小二。抱拳微笑道“小二哥。咱們自遠地而來。天寒地凍地。不知可還有地兒安置下。權且吃兩杯酒水驅寒。”說著。已是自袖中滑出一張小鈔。遞於小二。


    那小二看了眼那小鈔。微微咽了口口水。躬身陪笑道“客官。真是抱歉。小店這一二層卻是全都滿了。要不您老先到前邊坐坐。待會兒等到空出位子。小地再給您安置。”


    那大人尚未說話。後麵那漢子卻是惱怒。喝道“賊斯鳥。怎敢如此無禮。什麽鳥店。竟敢阻我家主人就坐。惹得爺爺興起。拆了你這鳥店便是。”


    那小二一窒,那大人卻怒哼一聲道“還不住嘴!”隨即回身,對著小二微笑道“下人性子魯莽,小二哥莫怪。隻是老夫看你這酒樓總有三層,既是一二層滿了,那三層總是可以吧。若是銀錢方麵,小二哥卻也不必擔心,總不會少了的。”


    小二麵露苦澀,躬身道“客官有所不知,那三層乃是敝東家專用之所,小的如何敢做主讓您上去。還請客官見諒,莫要為難小的。”


    那大人微微一鄂,隨即笑道“嗬嗬,這可是好。不若小二哥自去通稟一聲,看貴東家之意若何。這開門納客,總不能將客人往外推不是?”


    小二麵露難色,正自想著如何推辭之際,卻見那店門氈簾又是一掀,呼喇自外湧進了七八條漢子,個個粗麻短衫,麵相凶惡。為首一人,身形瘦削,一襲華麗的錦袍裹在身上,卻是讓人感到別扭至極。如同一個暴發戶,突然得了萬貫錢財,卻怎麽也難掩那份猥瑣。那身錦袍本是上好蜀錦,隻是穿在他身上,卻是晃晃當當的,幅長袖寬,盡顯一副痞像。


    這幾人一進店門,便歪歪斜斜的站滿了門口,睇著滿堂的賓客,不時的挑釁的怪叫著。眾人眼見這些個全是些潑皮無賴,均是暗自忿怒,卻是無人願意出頭多管。這些人大惡沒有,爛命一條。官府懶得治,鄉人不願沾。若是被其纏上,卻是什麽下作手段都出,讓人厭惡的緊。故而,多是避而遠之,少去招惹。這幫人卻也因此愈發得意,便常常東家敲點,西家訛些,日子卻是過得愜意自在。


    今日即知此處開張,又得了人家好處,哪裏還能耐得。便在潑皮頭兒柳二的帶領下,徑直闖了進來。此時眼見店內生意紅火,都是不由的眼中冒出綠光,暗暗盤算該當榨出多少油水才好。


    早有小二往後麵送去消息,掌櫃的卻是郭家自外地鋪子調過來的一個老人,叫做郭懈。這會兒已是忙自後麵跑來,見了那個柳二,趕緊滿麵含笑的迎上,抱拳道“眾位好漢請了,小店剛自開張,尚未及前去拜過碼頭,還望恕罪。這裏有些許程儀,略做賠罪還望眾家好漢多多照應。”說著,已是自小二手中接過一個紅包,雙手遞了上去。


    那柳二吊著膀子,曵斜著一雙小眼看了郭懈一眼,嘿嘿笑道“老頭兒倒是識相的很啊。”大模大樣的伸手接過,兩指捏了捏,卻是勃然變色,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郭懈前襟,罵道“老潑才,如何瞧咱們不起,便隻這些便要打發了咱們。可知若要惹惱了咱們,需不叫你這鋪子開的舒坦。”說罷,手一推,老郭懈已是應聲倒地,唉吆呼痛。


    眾小二大驚,連忙上前扶起。旁邊那位大人身邊的漢子,已是勃然色變。腳下一動,手便按倒腰刀之上。那大人驀然出手,一把按住,微微搖頭。目光往上示意,低聲道“急些個什麽,若是真如咱們所料,那個主兒在此,又豈能容得他們放肆?且隻看戲,非不得已,休要莽動。”


    那漢子眼中一亮,連連點頭,卻是期望的望向樓上。這邊郭懈滿頭大汗的扶著腰,苦聲問道“幾位好漢卻要多少?需知小店方才開張,卻無許多銀錢孝敬。還望高抬貴手才是。”


    柳二嘿嘿冷笑道“休在這哭窮,便隻看你這店中客人,也知你們可是日進鬥金之數。隻需拿五百貫來,咱們自會走人。若其不然,哼哼,你這店裏以後要是多了些醃臢之物,卻莫要說咱們不以規矩行事。”


    老郭懈滿麵憤懣,待要說話,卻聽得樓梯上靴聲橐橐,隨即一個懶散的聲音響起。“哦,原來是黑社會啊。怎麽這麽沒品,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看看,看看,就你,崩東張西望的,就那個瘦竹篙,嘖嘖,你這一身什麽打扮啊?醜!太醜了!你們怎麽混的啊?真是沒前途,沒前途啊。”


    一疊聲的埋怨嗟歎之聲,眾人聽得分明,竟是似在為這幫潑皮混的不好叫冤,一時間不由盡皆絕倒。那大人身邊的精壯漢子更是陡然睜大了眼睛,滿麵呆愣的看著聲音發出的所在。


    樓梯上,藍影閃動,一個麵目俊逸的少年已是施施然的走了下來。隨在後麵的卻是兩個年輕公子。一作武士打扮,一個卻也是個文士。兩人身後卻有個小僮,滿麵難掩的興奮之色。


    【下集預告:我不做大哥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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